10.血管里的巴黎水
穿过水池中央的一条长长走道,姗德拉的长裙一路逶迤飘过,如凌波仙子般轻灵。一些食客用眼角偷偷打量她裸露的光滑脊背。
姗德拉走在前面浑然不知。“Lady First”之后的皮埃尔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颇带酸味地悄悄向她告状:“那些男人,喜欢这样,偷偷地瞄你,又想看又不敢。”他的眼皮用力上下翻动,故意做出一副猥琐的表情。
姗德拉捂着嘴笑了:“你们国家的男人,不也这样吗?”“No!绝不!”皮埃尔立即申辩:“当然,他们也喜欢看漂亮女人,没有男人不喜欢看漂亮女人。但他们会大大方方地看,不需要这样鬼鬼祟祟。这样很不好。我不喜欢。”
姗德拉脸上笑开了花。说那么复杂干嘛,按照苏珊的思路——这哥儿们就是吃醋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自从卡斯特汽车公司源源不断地推荐新客人,姗德拉就决定要感谢一下皮埃尔。所以,当皮埃尔提出“我们喝点酒吧”,她爽快地答应了。皮埃尔照顾她的喜好,选了梧桐深处这家安静又充满设计感的爱尔兰酒吧。眼花缭乱的外文酒水单难倒了她,不过技术层面的难题终究可以通过智力层面来解决。她只要学他的招数,冲他一笑:“我希望您为我选择。”一切便迎刃而解。
“Oh,it’s my pleasure!”他欣然接受。
“一瓶Perrier water。”他对服务生说。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姗德拉心里生出强烈的好奇:先是与她同名的餐馆,现在又是与他同名的饮料。那会是什么呢?姗德拉赶紧悄悄地摸出手机问“度娘”。
Perrier water,中文名叫“巴黎水”,倒也好记。它是天然有气矿泉水与天然二氧化碳及矿物质的结合,早在古罗马时代就受到推崇,最初被称作“Les Bouillens”,意思是“沸腾之水”,非常形象。巴黎水最显著的特征之一是碳酸饱和:在地底深处,被岩层捕获的火山气体与地底泉水相遇混合,接着泉水在持续的压力和恒温(华氏60度)状态下缓慢上升,最终在地表形成一潭冰凉、冒泡的清泉。
一枚手榴弹形状的绿色玻璃瓶用托盘端上来,服务生先在他们面前各放一个玻璃杯,然后当面开启瓶盖,将瓶中水缓缓注入杯中。
“谢谢您的推荐!”姗德拉客气道。
“应该是我谢谢您!”皮埃尔微笑着举起杯子向姗德拉:“为我们的相聚,干杯!”
只喝了一口,他突然脸色一变,放下杯子,然后对服务生一扬手。服务生应声而来。
“这不是巴黎水,只是普通冰水。”他说。
服务生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着急地辩白:“这就是巴黎水啊。我刚才当着您的面开的瓶子。”“No!”皮埃尔大摇其头,斩钉截铁地说:“我很肯定这不是巴黎水。请给我换一杯真正的巴黎水。”服务员无奈,只得找来经理。这位看起来经验十足的管理者耐心地解释:“先生,我们是一家有资质的高档酒吧,像巴黎水这种进口饮料,一般都是通过正规渠道进来,更是保持了原装与适当的储存,绝不可能搞错。您看,你要不要再试一下?”
皮埃尔胸有成竹,他的理由毋庸争辩:“我绝不会搞错,这绝对不是巴黎水!因为,我的家乡就在巴黎水的产地,我从小就喝着巴黎水长大,我的血管里流动的都是巴黎水!”
众人皆呆。既已如此,多说无用。经理把巴黎水收走,服务生重新送上酒水单。
皮埃尔恢复慈眉善目,帮姗德拉叫了一杯清淡的龙舌兰酒,自己叫了一杯威士忌。他轻轻碰一下她的杯子,她就小小地抿一口。“歪果仁”就这点好,从不勉强别人喝酒,国人以高度茅台拼杀征战的惨烈场面决不会发生。喝酒,于他们,只是一种自娱自乐的享受,而不是征服和挑战他人的工具。
回想她和皮埃尔的交往,好像一半时间是在餐厅里。都说人一辈子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床上,其实人一辈子所有的时间都在为吃而动脑筋。有人研究怎么做吃的,有人研究怎么吃,才能吃得舒服,吃得体面……与吃相关的所有方面都发展成了高深学问。因此,考验人的心性脾气,一起用餐是个好途径。
姗德拉笑着发表了自己的这一看法,皮埃尔立刻表示赞同,并补充说:“是的,我同意!要了解一个人,一个地方是在餐桌上,另一个地方是在床上。”姗德拉白了他一眼,怎么说说就跑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