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过年,从时间的节点上看有两种表达方式:一是年末岁尾;二是年末岁首。前者说的是一年将尽,应该好好总结一下;后者显然不仅讲到了过去的一年,更着眼于继往开来。岁月,就是这样,一年过了,再过一年。若干年累积,便成就了匆匆年华,不觉间,整个人生居然如白驹过隙一般,亦如源源东逝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忽然想家。老家的老房子依旧默默地伫立在那里,可是它只是老家外在的载体而已。老人走了,哪里还有老家?回不去的岁月里,藏着一个回不去的老家。
元旦假期第一天的凌晨,一觉醒来,忽然莫名地记起邻家那位在辈份上称奶奶的老婆婆,前年已然去世了。深冬,病了一场,然后就走了。那时候,父亲中风卧床,又逢上严冬,几乎无法行动。我从百余里外的城市一趟趟赶回老家,父亲的病情已经让我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他。回到城里上班,每当静下来,一直提醒自己一定要回去看望邻家奶奶。可是,等我决定回去看她时,仿佛忽然之间,就听说她已走了。
一个同宗同族的村子里,门头辈份森严。基本上,逢年过节总是最亲近的血缘一起活动,以示本族的团结亲密。奶奶与我们家隔着好几个支系。然而,真爱无族界,她一直很疼我。小时候,父母外出修河堤做工,我基本算是“留守儿童”。据说,从摇摇学步,我就喜欢偎着奶奶。那时她年富力强,拉着架车载满几袋粮食去邻村打面机房打面,那几里的路就是我最快乐的长途旅行。奶奶会逗我各种问题,而我趴在粮食上的所有回答总让奶奶笑得前仰后合,人前人后地夸我。漫漫时光里,我像个乖巧的小动物一样,如影随形。我一定不止一次地保证过,长大后会好好孝敬她,给她买许多好吃的。
我如愿以偿地长大,而且在乡亲们眼里越来越有出息。虽然,逢年过节我都会如期到奶奶家登门看望,但在她最孤寂的风烛残年里,我的脚步却慢了半拍。
过年,是一种纪念。过年,需要一种回去。游弋在似水时光里,我们一定要在这个节点上回去。回去,不仅仅是回到空荡荡的老家看看,重要的是要回到从前,回到心灵上曾经驻足的地方,走走,看看,静静,想想。
每年,至少回去一次。比如,静静地在这个早晨,追忆邻家奶奶,痛彻心扉之余,我更感受到岁月是以年为计量单位的。不忘初心,不负岁月不负情。如此往复,一圈又一圈,那才构成生命的年轮啊。
在回不去的岁月里,不停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