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睁开双眼,用力地想:“我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
前些年,因病连续上了几次手术台,每次从全身麻醉中醒来,我都会这样努力辨认自己所处的时空。后来大概是条件反射,只要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都会下意识地想到这两个问题。
眼下,足足过了好几秒,我才慢慢恢复意识。脑波飞快地旋转,有如卫星从空中用经纬度瞬间定位地面的目标,借助周围的陈设,我也一下子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原来我就躺在北京家里的沙发上,墙上的挂钟显示为下午两点。这几个月总在外面旅行,连自己家都有些陌生了。
我侧脸朝向亮处,从窗纱透进来的阳光正好停留在我的脸上。记忆慢慢恢复了:我是在午饭后,倚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了几页,感到困倦,便拉过一条毛毯,闭上眼睛的。
也不知从哪年开始,午饭后躺卧休息时,耳边就会响起“咚咚”的心跳声。其实早晚餐后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往往忙于他事,注意力被分散罢了。因此,为了午后能睡一会儿,就必须在躺下后看会儿书或听段有声读物,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即使这样,也常常是形式大于内容,静卧一会儿就算睡过了。今天,是因为一早就到肿瘤医院做术后定期复查,又是抽血,又是照CT、做B超,足足折腾了一上午,才会倦极而犯困。
这是很久都没有过的好觉!虽然仅只大半个小时,睡前脑子里种种杂念已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如同一夜大风将雾霾刮得无影无踪,天空一片湛蓝。头脑清醒了,但四肢还慵懒无力,经过一上午的奔波,它们需要更多的滋养。我靠在沙发上,仍然闭着双眼,听凭阳光在脸上晃动。
太阳真是伟大而仁慈!它还善解人意。在我们北半球,只要窗户朝南,炎热夏天时的阳光便只直射地面,不入居室,减少了一些燥热;而到了冬季,阳光却斜射进屋,深入数米之远,足不出户便能感受到它的温暖。
阳光如此美好,但是人生短暂,人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常常无暇顾及,特别是在上午,大家最忙:孩子们要上学,中青年要工作,就是退休一族,也要忙家务琐事。结果呢,尽管外面的阳光很灿烂,大家还都是顾不上!一寸光阴一寸金,人们要用光阴去换金!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很幸运:先是睡了一个香甜的午觉,醒来之后又有如此明媚的阳光。
阳光在慢慢斜移,我的四肢渐渐恢复了力量。我从沙发上起身,泡了一壶茶,打开音响,放入一张光碟,来到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坐下。轻柔的乐声缓缓响起,家里有了森林中的啾啾鸟鸣,俄而,又传来海边的哗哗涛声。我喝着茶,望着窗外,望着阳光耐心地把小区楼群染成一片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