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主持人在采访京剧程派表演艺术家李蔷华先生时,问道您觉得私淑和入室弟子有什么区别吗?
众所周知,京剧大师程砚秋先生平生不收女弟子,所以当时一些坤伶只得“私淑”程先生。其中比较著名的如李世济先生、李蔷华先生。前者为程先生义女,后者则是程琴师周长华的义女,通过这一层关系向程问艺。那次采访中,李先生提到当时哪里有程的演出,她就赶往哪里看戏。一次,甚至一路从上海坐海轮到天津,再到北京听程演出。在海上漂泊数日,连日晕船致下船后也依旧昏昏沉沉。说来奇怪,到戏院后,见程一亮相,则精神一震,立即恢复。这或许就是艺术的魅力。
私淑者往往痴迷某一艺术家,今天讲起来就是“铁杆”。但是由于各种原因无法拜在偶像门下,成为入室弟子,这样就有了“私淑”之名。这也涉及中国文化艺术传承中的一大特点,也就是所谓的“师门”。“拜师”在我国既在传统技艺中又在学术领域成为普遍的传承方法,有的甚至传灯几代、十几代。这一点与西方的某某学派大概比较类似。
就传统艺术而言,“入室弟子”一般与老师接触频繁,一方面“奶水”吃得足,另一方面就是连老师的举手投足也耳濡目染,平日做派也酷似其师。我曾接触过一位篆刻大师的高足,其问话腔调与这位大师酷似,不愧为“X门”中杰出代表。
同时,“入室弟子”也不是一概而论、与老师完全一致的。这就和“入室”的起因有关。同样是吴昌硕大师的“入室弟子”,各人因先天禀赋、后天家境等原因表现在自己的艺术上也会有区别。有的人是想通过拜师学习老师技艺,从而做到“酷似”。这类往往就“学我者死”了。另一类是想通过老师指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最终有所突破,形成自己风格。这类往往就是一代宗师。吴昌硕门下就有这两类弟子。赵云壑学吴酷似,得其皮毛,充其量能为吴代笔。潘天寿学吴雄强之气,得其真髓。齐白石也曾想拜在吴昌硕门下,后吴以北京已经有一个学生为由婉拒,并以为齐定润格作为回应。我们在齐的绘画中也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吴的影响。
中国问题的复杂性也体现在这种传承方式上。我们也见有“私淑”弟子继承水平高于“入室弟子”的情况。上海评弹团建立伊始有所谓的“十八艺人”,其中“刘谢档”师徒(刘天韵、谢毓箐)在新中国成立前已经声名鹊起,但是之后谢毓箐私淑徐云志(弹词徐调创始人),其徐调唱腔甚至超出了某些徐门弟子。同时徐云志入室弟子华士亭因工作原因,解放后私淑刘天韵,故其说表唱腔均与刘酷似。于书画篆刻门类中,近代书画篆刻大师来楚生虽非吴昌硕门人,但其书画篆刻均能得吴真髓,也是一个私淑胜门人很好的例子。
自己的业师往往只能有一名或两名,而“私淑”之师傅人数就多了。所以后者能够转益多师,也更有可能跳出业师藩篱,自有面貌。“过犹不及”,在“入室”与“私淑”间真的很难界定优劣,所以一般从艺者都有自己“私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