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舞台上,我曾经扮演过传授知识的教师,还扮演过愉悦他人的歌唱者,更是在家庭里扮演着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不论演技如何,至少,我对自己的角色还算满意,演得也还尽心尽力。然后,有一天,我迷上了“打字”,当我能够做到在一分钟内用电脑键盘打出60个字时,我决定转行,放弃了教师、歌唱者、贤妻良母的头衔,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好了,我终于成了一名写作者。
起先,我力求讲一个完整的故事,我力求在讲故事的时候设置一些悬念,我力求在解开悬念的同时留下几个永远不予回答的疑问,我相信,给结局留下更多可能性,才是好故事的模样。至于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讲述我的故事,那不是问题,语言是上天赐予我的能力,我竭尽使用,毫不吝惜。就这样,我努力着,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技艺超群的说书人。当然,直到今天,我依然没有达成目标,上天并没有给予我说故事的天赋,我只是在以小说的形式记录某种心情。
后来,我力求给小说赋予智慧的哲理,我力求在小说中清晰地呈现思想,我力求让每一个句子都充满思想的玄机,我要做一个思想的巨人,并且让读者在合上我的小说后醍醐灌顶、抑或意犹未尽,最后,陷入深深的思索……至于故事,那不是问题,故事可以在恰当的叙述中自然地渐趋圆满,仿同一日接着一日的生活,即使不作计划,依然可以顺利地过下去。不过,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成为一个思想的巨人,我甚至还是一个行动的矮子,一个懒惰的耕种者,如此而已。
再后来,我力求让写作变成一种艺术的创造,我希望这种创造,它的过程是艺术的,它的结果也是艺术的。对,纯粹的、探索的,允许天马行空的,允许异想天开的艺术,那才是文学的终极目标,不是吗?故事、哲理,那已经不是问题,甚至,追求故事或者哲理的创作,岂不是一种功利?德彪西就曾说过:我最鄙夷那些唯唯诺诺企图制造意义的音乐。所以,我想,我要做的,就是这样一名以艺术为终极追求的,纯粹的写作者。可是,时至今日,我并没有成功地让自己在追求艺术的创造中肆意翱翔,我想象的翅膀常常遭遇现实的打击,一些人告诉我,很多人告诉我,最后,连我自己都告诉自己,也许,你最应该做的就是把故事讲好。
当我写下几百万字的小说时,我发现,一个从教师、歌唱者、贤妻良母演变为写作者的人,她为自己设定的目标,事实上每一个都几乎没有实现。在我一步步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说书人、一个思想者、一个有艺术追求的写作者时,我只是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日渐畸形的唠叨者,我想,我已经误入歧途。一些人认为,很多人认为,最后,连我自己都认为,我需要退身到最原始的角色,为锅碗瓢盆和吃喝拉撒而上蹿下跳,为一切人间烟火流露我最简单的喜怒哀乐。
培根在《增进知识论》中提到:把历史安排给记忆,把艺术安排给想象,把哲学安排给理性。
可是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却是:把历史安排给谎言,把艺术安排给娱乐,把哲学安排给狡辩……
尽管我无法确定,这些误入歧途的安排与写作者有多大关系。但我还是想说,人类,也许是最容易误入歧途的物种,或者,被误入歧途。我们常常愿意把诱因当做理想去追求,我们一不小心还要为自己的“进步”洋洋得意。很多时候,我们并不自知,身在世界,我们可能正一次又一次地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