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孩子的家长请离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反复了几遍，家长才依依不舍地往外走，在我对面的一个中年人却坐了下来。看着我咄咄的眼神，中年尴尬不失礼貌地拿出张参赛证：“我是来比赛的。”

　　围棋升段赛并没有年龄限制，成人参赛较少倒是事实。在赛场小桌子小椅子小棋子环抱中，大人下赢了：连孩子都不放过；下输了：连孩子都干不过。走出赛场还要迎接家长的白眼和腹诽，能来的成人都是大心脏。

　　第一轮比赛，中年的对手是个粉妆玉琢的瓷娃娃，我巡场的时候特意看了几眼，中年的棋明显没有科班训练过，纯野路子，胜在视野好，懂取舍。不多会儿，瓷娃娃输了，中年想和对手探讨一下棋局。瓷娃娃扁扁嘴，转个身，走了。留下中年一个人手足无措。

　　我微微点了点头，中年品行还算端正。上次有个大叔，自称弈城7d，跑来升段赛虐娃。赢了棋后发出的桀桀声，到现在还留在孩子的梦魇里。

　　多年的教学经验告诉我：同级别的成人和儿童，在封闭空间的算路上儿童胜出，在广义局面的解读上成人略优。业余5段以下，大欺小，常发生；业余5段以上，雏凤清于老凤声。

　　中年凭借卓越大局和情绪管控刷了四连胜，门口的家长的脸，红变白，白变青：我们培养一个孩子多么不容易，你一个大人来和孩子抢资源算什么事。我倒是觉得，人到中年，拿张段位证书，为自己多年努力做个肯定，无可厚非。所谓对与错，都是别人施加给你的定义。

　　升段赛7战5胜制，赢满5盘，领证走人。第5轮中年对战同为4连胜的小胖，中盘发生了激战，小胖算路精确，快一气屠龙。但是前面用时太多，这个局部下完，小胖只剩下最后两秒，还有1/4的棋盘没有落子。

　　包干制的比赛，棋输了可以用钟拍死对手。曹杨有个老爷爷，前面故意下得很慢，等裁判上钟，开始乱填，小朋友没有经验，时间耗光，赢棋娃被判超时负。

　　正当我们都以为中年只要随便走两步，小胖就超时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中年停钟认输了。

　　小胖和同伴们欢呼着签字领证，中年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着棋子，收拾着心情。

　　这次比赛最后中年还是领走了一个升段名额，具体第六轮还是第七轮记不清了。

　　多年后，我去松江洞泾观摩“中信置业杯”女子围甲，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也认出了我：“宝宝老师，您也来了。”

　　没错，就是中年，他好像很忙，寒暄几句，又去招呼别人了。

　　同行的弈客李刚问我：“你也认识徐总？”

　　“哪个徐总？”

　　“就是刚才和你打招呼的那个，凡宏实业老总，连续5年协办中国女子围甲联赛，人称松江应昌期：徐权徐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