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喀什地区的第三天,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了。那天我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看电视。不知是室内温度低,还是深夜身体免疫力下降,第二天早上醒来,我脑袋沉重,呼吸很不顺畅。那时我并没觉得有多严重,但是坐了一整天的大巴,觉得身体酸疼,体温在升高。晚上到了泽普县城,状况更加糟糕。我浑身感到冷,呼吸时带着肺部浑浊的声音。在同伴们的关心下,我吃了他们随行带的药,后背上有了一点汗,但是精神还是不能集中。
入住宾馆以后,我怀疑自己得了重度感冒,又怀疑是高原反应。但是从身体的迹象看不出来。大概十一点钟,我穿上厚衣服,背上背包出了门。我朝着县医院走去,走了十多分钟,我身体热了起来。这么走下去,至少得半个多小时才能到。那时候医院还开门吗?我站在路边等了等,但是没有一辆出租车过来。我小跑着往医院赶去。
办了卡,在急诊室坐了一会,一位医生从里屋走出来。我看了看那个里屋,里面有一张床和写字台。他就住在里面吗?我没有问。我说了自己的状况,他听了一会,拿出一个听诊器,在我胸口、脖颈和后背都听了一遍。这样的看病流程,还是我小时候体验过的。结束后,他拿出单子,边写边对我说,有可能是高原肺气肿。要拍胸片。听他这么说,我有些发蒙。我摆摆手说,不拍胸片。他拍了拍我肩膀说,兄弟,收你两百块不贵的。我摇摇头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想拍。
他看了看我说,那也行。他递给我一张单子,让我写不拍片的声明,并且签字摁手印。看到那句“……一律概不负责”,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但是我对自己的身体还是了解的。抱着这样的信心,我签了字,然后摁了手印。结束后,他递给我另一张单子说,那你血总该验一下吧?我笑着点了点头。
验血回来后,我摁着胳膊说,我们明天还要去红其拉甫。那里的帕米尔高原上有援疆点。我们是来援疆考察的。听到我这么说,他露出严肃的神情。我以为他没有听清,于是把手机上的行程给他看。他接过手机,并没有看去高原那一天的行程,而是从头看到尾。他抬头说,哦,原来你们是这么安排的。我问,那我能去高原吗?他笑着说,你这点病,能去的。没问题,只要别吹风就行。
他开了几盒药给我。我去药房拿了药。准备走时。他从急诊室走出来,朝我招了招手。我走了过去,他桌上放着一杯热水。他说,你现在就把药吃了吧。我吃着药,他摁着我的肩膀说,兄弟,你以为我是吓唬你吗?我诊断的高原肺气肿,是有可能的。我接触过这样的患者。我看你行程还有两天就结束了,所以觉得没有大的风险。要是你回到上海以后,咳嗽还没有好,务必要去医院再检查一次。你记住了吗?这时他的眼神不仅是严肃的,也是诚恳的。我点了点头说,我记下了。回去一定留神。
吃了药走在回去的路上,身心仿佛轻松了一些。虽然药效不会立刻起作用,但是心理上觉得好了很多。路上还是没有出租车的踪影,我一路走着,不觉肚子饿了。晚上吃晚饭时,我没有食欲,于是随便吃了两块肉就回到了车里。现在有了胃口,特别想吃东西。我走进路边的小店。店门口置了一口大锅,锅里正烧着炭火。老板在案台上拍了一团面,抻成片状,一挥手贴到了锅面上。盖上木盖后,过了几分钟,又贴进去一块。这就是馕了,大大小小的馕。大的有斗笠那么大,小的只有碗口大。
我买了一块大小适中的,又在隔壁超市买了一瓶格瓦斯。我坐在门口的条凳上,吃了几口。起先觉得硬,后来嘴里生出了一点甜味。我吃了半块,又将剩下的半块装进背包。
走到大路上,我身体有了气力,走了一段路,不自觉小跑了起来。
十日谈
到喀什去
责编:殷健灵
2012年,那多和一群摩托车手一起重走丝绸之路。请看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