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少将龙飞虎(1915~1999),在长征、抗战时期长期负责中央首长的警卫工作,被称为“龙虎卫”。他的女儿龙铮近日写了父亲在重庆谈判、转战陕北等历史重要事件中的所见所闻。
都是红小鬼
父亲龙飞虎在长征中担任红一方面军政治保卫局侦察科的科长,负责侦察,走在红一方面军的最前边,给很多领导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变爆发。时任政治保卫局兼中央联络局局长的李克农,选调正在红军大学二科学习的父亲和邱南章、龙家桂、杨家堡四个年轻的红军保卫干部去保卫周恩来副主席,父亲为卫士组组长。李克农伯伯专门提出,要父亲全权负责保护好周副主席。当张学良将军看到父亲时,问他:“你多大了?”父亲大声说:“21岁,老红军了。”张学良笑了,说:“还是个儿童团啊!”大家全笑了起来。周副主席对少帅说:“都是红小鬼,上过井冈,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路。”父亲听后心里暖暖的。
父亲在西安事变这一个月当中,跟着周恩来会见了各界人士100多人次。他亲眼见到了周副主席是怎样日以继夜地在“主战派”“主和派”以及各种持枪荷弹、形形色色的人之间斡旋;怎样晓之以理平息“兵变”,挫败亲日派的夺权阴谋。周副主席眼熬红了,嗓音哑了,常流鼻血。他常和衣而卧,鞋也不脱,即使十分疲劳仍以百倍精神完成党的任务。还抽空向同志们讲解,什么是“民主大义”,什么是“统一战线”,提高了大家的思想觉悟和斗争策略水平。
之后,父亲就被周副主席调到了身边,开始了在国统区十多年的战斗经历。
绰号“老虎”
1940年周恩来公开身份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主任,对内是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兼中共南方局书记。父亲公开身份是国民革命军第18集团军总部参谋兼重庆办事处交通科科长,对内是南方局保卫科科长,“周公馆”党总支委员、分支部书记、馆长,后任南京中共代表团副秘书长兼总务主任、行政处长,负责内勤、保卫、财务和对外联络工作,并直接负责保卫首长安全的工作。
到重庆后,周副主席住在曾家岩一座小楼里,因是以个人名义租下来的,当时被称为“周公馆”。八路军办事处后又在红岩村建了办公地点。重庆特务林立,工作环境险恶。“周公馆”外和红岩村边布满了军警、特务。办事处人员外出全有人跟踪。市内更有便衣、流氓、兵痞及反动右翼分子、青洪帮派人马捣乱。郭沬若的回忆里这样描绘:到处闪烁着“狼的眼睛,眼睛,眼睛……”
父亲做警卫工作,觉得责任重大,对保卫工作及环境做了周密的考虑和安排,每位警务人员都有明确的任务。父亲还练就了一双好眼力,不论特务怎样化装,他都能一眼认出。周恩来每天晚上都工作到很晚,他不休息,父亲就不打一个盹儿。
有一次,父亲两天两夜没合眼,两眼熬起了红丝,但却始终以极强的耐力、充沛的精神工作着。周副主席说:“你真是一个虎虎生风、压不垮打不倒的老虎呀!”从此大家都管父亲叫“老虎”了。在紧急危难时,父亲和战友们为保护首长安全都奋不顾身,乃至用胸膛对着特务们的枪口。周恩来、董必武、李克农等领导也会教给大家怎样装扮成各类人物和各种本领保护自己更好地完成任务。在办事处的10年中,我方的人和车没有一次让国民党特务们“盯”死,保卫工作没有出过一点差错。而在生死危难中结下的革命情谊不仅融入了父亲的一生,还延续到了我们后代身上。
重庆谈判
1945年8月国共谈判时,周恩来把父亲推荐给了毛主席,指定父亲和枣园保卫科长陈龙负责主席到重庆谈判时的安全保卫工作。父亲任副官处处长对外,陈对内。周副主席对父亲说:“在重庆谈判期间,你必须周密安排,一定做到万无一失。你本人必须紧随主席,一步也不许离开。”还进一步交代说,“你们不要管我。一定要照顾好主席,主席的安危关系到党的前途和命运。”周副主席在自己身边没有安排人。
每当我们全家人看着重庆谈判时毛主席挥动手中帽子的照片,都感到非常亲切。因为主席手里挥舞的大头盔是父亲在香港、河内、海防接受华侨捐赠物资时,戴了近一年的帽子。这顶帽子原是八路军桂林办事处司机、华侨林琼秀同志的。1939年他送给办事处电台的郭正同志留念。郭正见父亲常随周副主席外出,就将此帽送给了父亲。回到重庆以后,父亲又把它送给了周副主席。重庆谈判的时候,毛主席的帽子不合适,周副主席就把这顶帽子送给了毛主席。主席还幽默地说:“我可夺人所爱喽!”
在重庆谈判中,毛主席在林园住了两个晚上。当时蒋介石、蒋经国、宋美龄也住在那里。林园原来是国民党副主席林森的公馆。林森去世以后,被国民党变成了政府招待所。这两夜一天,父亲是没有闭过眼睛的。他晚上就双手持枪,坐在门外警卫。某日清晨,毛主席带着父亲在林中散步,遇见了也只带着一个侍卫官的蒋介石。他们礼貌地坐下来谈了一小会儿。几十年后为了要拍重庆谈判的影视剧,编剧专门来采访父亲,询问当初两党领袖见面谈了什么?编剧最感兴趣的是,他们当时是怎么互相称呼的?父亲笑了笑,摇摇头答:“我不说。”我们很不理解,父亲说:“两个当事人当时都没有说,现在四个人当中已经有三个人作古了,他们带走的东西我必然要带走。因为这是党的原则问题。也是人品问题。”
父亲在重庆谈判的43天中,除紧随毛主席、周副主席等与蒋介石、张治中等谈判做警卫外,还跟随毛主席会见中外各界、各团体人士数百人,包括各国驻重庆的大使们、各国援华友好人士,还秘密接见了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包括国民党政府及军队中的)。毛主席还上门去见国民党右派人士:何应钦、陈诚、陈立夫、戴季陶等。父亲不明白,主席开导说:“老虎,我们就是来和蒋介石谈判的,对国民党右派的工作是不能放弃的。”为了毛主席的安全,到重庆两天后,主席移至红岩八路军办事处住。白天在桂园张治中公馆办公。国民党派出一个宪兵排站岗,明为保卫,实是监视。士兵们每天要将毛主席与什么人见面,说了什么,甚至表情与步伐如何都记录下来。毛主席路过这些士兵都会问道:“叫什么?多大了?参军几年了?家里几口人?今年收成怎样啊?”等等,还会主动与士兵握手。士兵们都流着泪说:“做梦也梦不到毛先生会和我握手。”每天上报材料里的话语不那么机械了。国民政府怕士兵被赤化,每一天调换一个排,却给了我们做工作的好机会。谈判期间正值中秋节,毛主席和周副主席让父亲给宪兵队的每人买了月饼、水果、烟酒和肉改善生活。毛主席离开重庆在机场又与每位士兵握着手说:“辛苦了,谢谢了。”所有士兵都流了泪。
父亲也见到领袖间的相互关心与友爱。在紧张的谈判与会见中,周副主席事无巨细地安排一切事宜。毛主席休息时,周副主席不仅要求大家,同时自己也光着脚走路。在这段重要时刻,父亲恪尽职守,缜密安排;最长一次7天7夜没正式睡过觉,出色地完成了保卫任务,受到毛主席表扬,笑称他的副官们为:二龙一虎。二龙是陈龙、颜太龙,一虎就是我的父亲—龙飞虎。其实我父亲又是龙,又是虎。主席又称为“龙虎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