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2017年2月20日新民晚报头版报道《“蝴蝶”舞翩跹 踩出新花样》深有感触,夜不能寐。
上世纪60年代,因为卖衣服要布票工业券,所以我们家五口人穿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也是当时上海一个寻常百姓家庭的真实写照。
到了1968年秋,我们家奶奶那双勤劳的双手,已经承受不起全家五口人缝缝补补的针线活了。所以,父母亲决定买一台缝纫机。在工业品奇缺年代,老百姓家要买缝纫机得先弄一张缝纫机票,奶奶打听到中百六店门口每天早晨八点排队领票(一年365天只有一天发票,364天空手而归),奶奶当时70岁,是所有排队领票人中年龄最大的。一天,天下着大雨,奶奶撑着伞正打算离开。中百六店负责发票子的老年营业员悄悄叫住了她:“老太太,我看你年龄那么大,行动也不便。从明天起你就别来了,过两个月以后再来。”当天晚上,奶奶告诉我这件事,感叹居然有这么好的营业员肯暗中帮助老年顾客。
在1968年12月的一天,经过半年漫长的等待,奶奶终于领到了一张蝴蝶牌缝纫机的票子。去买缝纫机那天,我们全家出动,选择在晚上中百六店关门前十分钟把缝纫机搬出商店,再把缝纫机放在自行车后面的书报架上,等把缝纫机搬到家里,已经晚上十点钟。因为在那个年代,家里买大件要尽量避开邻居耳目,第二天,奶奶还关照我和妹妹,如果有小朋友来串门问起缝纫机,别说是新买的,就说是向妈妈单位同事借的。
有了缝纫机,妈妈和妹妹都开始了练兵用缝纫机做鞋垫,有一次因为卡线没有处理好,缝纫机“罢工了”,我们只能联系厂家售后服务部,当天晚饭后来了一位近50岁的师傅,他为我们先调试了一下,然后详细讲解机器性能,注意事项,甚至连怎样加油也教会了我们,大约3小时,没喝一口水,没抽一支烟,难能可贵。
经过师傅调教,我们家的缝纫机再也不出故障了,可在一年多时间里,一直停留在缝缝补补上面,没做过一件新衣服。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妈妈也曾尝试做衣服,但商店买回的裁衣纸样,与实际有很大差别,特别是衣服肩膀处,根本对不上。好在妈妈所在电力设计院有很多高级工程师,他们教妈妈用大学数学微积分来积肩膀处弧形弯口。这今天听起来好像有些杀鸡用牛刀,不过话要说回来,用积分理论放出来的肩膀弧形非常平服光滑,做衣时上下两片对接不差分毫。奶奶知道这件事后,对我说:“这种高级裁缝是一百个普通裁缝也换不到的。”
转眼近50年过去了,奶奶离开我们30多年了,我父母亲也早升了高级工程师,国家给他们工资比“文革”年代翻了90倍。那台旧缝纫机早已失去它应有的功能,可我们每次搬家都舍不得丢弃它,因为在它身上,凝聚着奶奶半年心血,它还是我们全家五口半年节衣素食的结晶,(为了买它,我和妹妹半年没有吃一顿荤菜),所以它至今仍是我们家对下一代忆苦思甜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