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我要制止这场凶杀
这天晚上,老陈在灯下翻到第四本日记,他一页一页地翻,一字一句斟酌,就怕漏过重要的线索。翻到两百七十多页时,出现一段文字:“1996年4月26日,我中学时代的老师薛鸿宾的孙子薛兵,带来其爷爷的一封信,要我多多关心。薛老师在信中说,小兵是他唯一的孙子,就是当年他曾带着来过滨海的那个孩子,还好当时有惊无险。小兵学过厨艺,当过厨师,希望能在滨海找个餐厅打工。”
寥寥几行字,意思也很浅显,但陷在纷繁的文字堆里,似乎与其它段落并无什么不同。读到这里时,老陈已是两眼模糊、脑袋昏沉。
随手刚要翻过这一页,桌上响起电话铃声,是老陈的妻子打来的,问他今天是否不回家了,如果不回,就不准备晚饭了。老陈告诉她今天在单位过夜,搁上电话,目光转回日记本的一刹那,“厨师”两个字映入眼帘,犹如一道电光闪过,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案情顿时柳暗花明,几天后凶手落网,两个月后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我之所以对这起案件记得那么清晰,既是因为两位死者中有我的老师,一位才华横溢、正直善良的教授,令我十分伤感、十分难过;也因为写出《人这一辈子》、宣扬人性觉醒的女作家居然被丑陋的人性所害,这样的讽刺,让我触动很大、感慨很深。
当年听到这个消息,我曾专门向社会部跑公安条线的前辈了解案情,读过当时同事手里的采访记录,听过采访时的磁带录音,由此对破案的过程、其中的细节十分清楚。
8月18日,还有十三天,时间紧迫,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没办法报警,因为此刻案件尚未发生,因为此刻我陷在一只动物的躯壳里,但我要制止这场凶杀,我要保护我的老师,还有她的侄女,保护两个善良无辜的生命。我要去麓都新村,必须找到甄老师的家。应该不难,门牌号是25。现在就去。
麓都新村很大,不过我找到了。甄老师和她的侄女甄荟,我也看到了。我观察了一个礼拜,早上看她们出门,傍晚看她们回家。最初是在楼下等甄老师,望见她远远走来,悄悄跟着她上楼,看着她走到哪一层、走进哪扇门;后来我顺着外墙落水管,爬上她家窗台,有时候溜进她家里。
甄老师我认识。甄荟我之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但她不认识我,她没发现我,甄老师也一样。甄老师和我记忆中的形象几乎一模一样,也对,我毕业后就没见过甄老师。甄老师短发及肩,鬓角白发丛生;戴着一副大框眼镜,眼睛后面永远是和蔼可掬;上身是尖领衬衫,不是鹅黄色,就是淡紫色,都是有许多碎花的那种,下面是藏青色长裤;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小包。
记得夏天甄老师经常是这种装束,尽管她已临近退休,但给人的感觉始终是简洁大方,这是中年女性知识分子中规中矩的标准形象。
甄荟十六七岁的样子,梳着一条粗粗的马尾辫,每天要么穿圆领卡通T裇和短裙,要么是浅色连衣裙,斜背着一个桃红色的书包。她走路有时候一蹦一跳,有时候像跳芭蕾双臂伸展开原地转个圈,再继续往前走,还经常哼着老狼的《同桌的你》,唱得很好听。她们不知道危险正在迫近。
甄老师家里也很简单,三室一厅的房子,她和甄荟各一间卧室;另一间是书房,有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左右两面墙是书架,从地面到屋顶,上面摆满了书;客厅里面没几样家具,就是餐桌、椅子、长沙发、茶几和电视机。没想到,一个这么出名的大作家,一个曾经万众瞩目的风云人物,家中和普通人家并没有什么两样。当然,除了那两个巨大的书架。
这里,将会是一起震惊全省的特大凶杀案的现场,宁静的气息将被打破,恐怖的氛围快要来临。
我感觉不寒而栗。
我得赶紧想办法,其实这段时间我的脑袋始终高度紧张,一直在思考对策。
我想起薛兵到案后交代的话。当时的情况是,薛兵见甄荟穿着短裙,遂起歹念,将其掐昏,然后翻箱倒柜搜寻财物。薛兵的歹念是双重的,既有生理上的欲望,又有侵财的念头,最后是侵财念头占据上风。
只有改变现场条件,才能削弱甚至打消其犯罪动机,避免恶性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