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上演的由上海文化发展基金会资助项目、上海话剧艺术中心2017年原创演出季剧目《子规血》（改编自《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讲述的是：从小青梅竹马的齐国巫女棠姜和齐国太史公之子司马叔互生爱慕却被太史公拆散，姜女先后嫁给唐公和崔杼，成为相国夫人，多年后太史公传位子弟的时候，司马叔也回到了齐国故乡，二人相遇，在相约私奔前，司马叔得知他与姜女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只好失约于姜女。姜女不知真相，由爱生恨，挑唆崔杼杀了齐庄公，引发崔杼和录史的司马家的矛盾，使得司马叔的两个哥哥皆死于崔杼之手，直到太史公赶来，说出真相，坚决不肯改史，崔杼杀死太史公却放过了司马叔，不知去向，而姜女则死在了司马叔的怀里，“崔杼弑庄公”被如实地记载在了史书之上。

　　由于供以改编的原文在左传中不过数百字，在改编成话剧之后，各个人物都被编剧赋予了新的性格，故事也全部改组，更加地贴近时代，例如前段时间很流行的“兄妹梗”，在太史公说出司马叔和姜女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时，观众席上便发出了观众意料之中的笑声。此外，令人耳目一新的还有作为“丑角”的齐庄公和小厮的双簧，小厮突破了身份的限制逗弄齐庄公，以及其诙谐的语言，给观剧过程带来了不少的趣味性。除了在一些细节上处理尚有欠缺，例如姜女和司马叔爱情的深度似乎还需要更多的力气去刻画，两人爱情转变亲情的转折也有些突兀。

　　而本剧也主要以女性叙事角度来对整个演出进行分析。古代史书大段的留白给了编剧很大的创作空间，而在导演寄予观众的话中说道：“在湮灭成烬的男权史书中，女性总是被妖魔化的、标签化的……我把同情和理解都留给了剧中唯一的女性角色‘姜女’，透过她的视角来演绎……”于是我们不难看出，编剧采用了女性主义的叙事角度，整个故事搬上舞台后，围绕着姜女演绎，姜女拥有了新的形象——一个美丽的、被命运苛待的女人，她并不柔弱，或许还有些心狠，但她很容易引起女性观众的共鸣，男性观众的好奇。而在“信”的伪命题之下，与女性密不可分的爱情则成为了真正的主题。

　　这种女性叙事在使得故事被重新解构组装带来新意的同时，也有其成立的前提，便是使得观众们产生对姜女的认同感，甚至是不同性别观众的代入感。女性叙事者必须有引发观众共鸣的特质。随着时代的发展，女性平权得到广泛的提倡，女性主义崛起，社会对女性的审美也发生了改变，不再是过去孔子所说的“温良恭俭让”，而应该更独立，更有想法。作为一个个体的姜女，不再是男人们的附庸，她在整个“崔杼弑庄公”事件中的作用被编剧和导演有意识地进行了放大。她主动下计引诱庄公和自己偷情，不是为了欲望，而是为了复仇，她故意让崔杼发现，并对他进行言语挑拨，宛如麦克白夫人一样，催熟了崔杼心里的歹念，让他一怒之下杀了庄公，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左传》里一笔带过的“其弟又书，乃舍之”也被演绎成为，在姜女临死前的恳求下，崔杼砍断了禁锢司马叔的铁链，放走了他。

　　而由于是以姜女角度叙事，爱情成为了真正的主题。与其他情节相比，整个剧有大半的时间都围绕在姜女和司马叔曲折的爱情之上。虽然在最后，爱情被证实为亲情，信义得到传颂，但在观众的观感中，或许还是爱情留下的痕迹更重一些。因为爱情，一个柔弱的女人变得心狠手辣，姜女的粉红纱衣披上了深色的斗篷，庄公乃至太史公父子三人，也间接地因此而死。

　　正如主创们在最后所说，这个故事“不谈政治，只谈爱情。”整个剧的好坏我们不谈，只谈它创作的初衷和叙事方法，至少可以说它是女性主义叙事在舞台上的一次积极实践。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