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在各种画展中见到沪上八零后青年画家徐九峰的戏子系列,一幅幅画面上,画着各种表情的青年男子。
一幅题为《戏子系列NO.43直待凌云始道高》(见图),画面上,一青年男子赤膊,肤白体瘦,发型是时髦的板刷平顶头,鬓角理得很高,直至头顶,胡须却是连鬓络腮胡子,一只眼睛里溢出红色,像是血泪,鼻子涂白,看来确是舞台上的戏子,一簇簇荒草作为背景。如果画的是一个黝黑络腮胡的赤膊男子手执板斧,那就是李逵,手执禅杖,那就是鲁智深。这个瘦弱的青年,是哪个时代的人?如果说他是当下的“小鲜肉”,表情太古代了,如果说他是古代人,发型太时髦了,左看右看,觉得有点儿荒诞。
荒诞并不等同于逻辑混乱,而是一种以表象折射本质的表现形式,比如当代艺术家张晓刚画的血缘——大家庭系列,朴素的衣着,呆呆的眼神,安宁的表情,一下子让人联想到“文革”时期几乎家家都有的合家欢老照片。比如当代艺术家岳敏君画的成年男子张开大嘴傻笑自画像,其实是在讽喻一些国人愚昧又自得其乐,让人一见而沉思画面中蕴含的意味。
而徐九峰的戏子系列,同样诉诸以表象折射本质的荒诞主义表现手法,只是效果还不够强烈,戏子图蕴含的荒诞味,能让观赏者见后愣一愣想一想,但作者通过戏子这个美术形象,对现实生活的感叹或者讽喻特指什么?似乎比较宽泛,指向尚不够明晰。这既和徐九峰过于年轻、生活阅历较浅有关,也和作者艺术观的中庸、含蓄大有关系。徐九峰曾同笔者交谈过,他的定位介乎传统艺术与当代艺术的中间,有一点传统笔墨,有一点当代观念。从这定位出发,才有了这亦今亦古中庸含蓄的戏子系列。
其实,徐九峰戏子系列的源头是罗汉。徐九峰喜爱五代至宋的禅画。禅宗强调静修,躲避俗世,在风景如画的地方修行,期望得到顿悟,并在顿悟中获得真理,此时,无尽喜悦自会从心中萌发。禅宗画家爱画佛祖、罗汉。徐九峰喜欢五代禅宗画家贯休笔下的罗汉,形态怪异,特征夸张,具有强烈视觉效果,他更喜欢石恪、梁楷、牧谿的禅宗画,他写过牧谿《竹雀图》欣赏文章,从美学角度分析牧谿《竹雀图》与枯山水的关系。他在日本京都相国寺游览时,见到一幅梁楷的罗汉图,细细观赏时,脑中忽然闪出一道雷电,他在这电光雷声中忽然顿悟,于是有了戏子系列。戏子的源头,是禅宗画家笔下的罗汉,是有传统作底色的,底色之上,就是徐九峰的创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