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现在是时候了

　　一年多以后，我们这些下放接受再教育的学生因为来的时间长了，解放军干部也不知该怎么办，家属终于可以来连里探亲了。小青的爸爸带着刚会走路的美美的小公主从北京来到葛沽看我，这一星期可能是我生活中最幸福美满的时光！小青是来到葛沽的下放学生中的第一个小后代，那天我们旁边的湖水被淘干，湖中捞出的最大的一条鱼竟然和小青一样长一样重，今天我还记得，是24斤！

　　后来，我考上了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米尔斯学院（Mills College）的音乐系研究生，辗转获得了去美的签证，带着我10岁的大女儿小青（青青）和6岁的小女儿小顺（顺子）去了旧金山。我大女儿小青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后，八千个毕业生同时到社会上找寻工作，小青在被几次筛选后，终于进入了最后一轮，在两百人中只有八名精英，才能到“镜子”新闻报纸系统工作。那时我们回到了旧金山家中紧张地等待消息。突然电话铃响了，是我接的，那边是一个美国男人的声音：“请问是青青的家吗？”我赶快说：“是啊！”“那您一定是她的母亲啦？”“是的，没错儿！”我答得也爽快。“那就得先恭喜你了！你的女儿是第二名获得这个记者职位的！”

　　和祖国分离十四年后，我再一次踏上回中国的旅程。那天，在北京王府井艺苑的一个美术展览厅，老同学陈莲（她是我的好朋友，在华北，小学就是一起的同学。曾给毛主席写过信，毛在信上批了古典音乐要“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约我去看展览，看完后我们坐在茶桌上喝茶聊天。

　　陈莲问我：“你这次回来干吗？做了什么事了？”“我这次回来的计划可庞大了，我和中央乐团录了《黄河钢琴协奏曲》，还跟中央民族乐团录了《中国青年钢琴协奏曲》和《二泉映月钢琴民乐合奏曲》。”陈莲立刻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催着我讲。

　　在美国生活的十年是十分辛苦的，开创全新的生活和养育儿女、照顾双亲，这十年，我被当母当女又当钢琴家的几重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几乎丧失了在音乐会上演奏的钢琴家应该有的信心和勇气。那时我曾想大力支持和促成我的女儿小顺做音乐当歌手的愿望，也同时支持我那时的年轻男友官特当长笛爵士演奏家的愿望。我几乎忘记了其实自己并不老，而且我也是一名优秀的钢琴演奏家，不光是养家糊口的钢琴教师。

　　那时中国的改革开放刚刚开始不久，我就极力想组织小顺和官特到中国来演奏爵士乐，想必中国听众会对他们还不熟悉的爵士音乐感兴趣。经过一番周折，我和老同学赵洵通过信件频繁来往，眼看爵士乐队的第一次中国巡回演出就要成行了，但缺乏经验的我没有意识到组织这些欧洲爵士音乐家们到陌生遥远的中国来会有多少问题需要解决。加上小顺那时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歌手，最后没有成功。

　　这个被迫取消的爵士乐中国之行对我的打击非常之大，我非常失望！但是我想回到中国做些好事，做些音乐的事，这个愿望并没有被灭掉，反而愈想愈烈，终于我醒悟过来：为什么我不自己回国去实现我的愿望？为什么不去应用和发挥我自己的才能和力量？我知道我想做什么，我知道我能做什么，一旦作了决定，我从不后退，只是往前去争取成功！

　　突然一道霞光照亮了我的思路，我看见了五彩缤纷的光芒中闪现出几个大字：《黄河钢琴协奏曲》（以下简称《黄河》）！

　　对，演奏《黄河》是我多年的心愿，我曾一次又一次地梦想，一次又一次地受打击，一次又一次地练习，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现在是时候了，是我打回老家去演奏《黄河》的时刻了！

　　我顿时重整了精神，抖擞了意志，为自己定下了目标：回北京去录制《黄河》！还有我从小就羡慕的大刘同学演奏的那首《中国青年钢琴协奏曲》，再加上一首悠扬美妙的《二泉映月》，我还通过长途电话联系邀请了一位广州的作曲家配器，是钢琴和民乐队合奏的世界首张激光唱片（CD）。继上一年我在瑞士由“热情”唱片公司发行了第一张中国钢琴独奏曲的激光唱片（黄爱莲钢琴独奏《中国古曲现代曲》第一集，第二集）后，再接再厉，《中国钢琴协奏曲锦》将成为我的第三张激光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