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杭州,我的感觉很复杂,我曾经喜欢过杭州,一个人在那座城市兜了很多地方,寻访过郁达夫的风雨茅庐,那一处青砖铺成的宽敞民居现在已成派出所的办公地,丰子恺的故居,也成为城墙边的普通住家,房间中间有一个小井。还有西湖边的俞楼,俞平伯祖上就留下来的小楼,如今已破败,但看得出当年的气派,面向西湖,日日听它的水声,他的亲人指着向湖的小窗告诉我,俞老平时就喜欢站在那里想着什么。
在杭州,我喜欢一人租一条船漂浮在西湖上,水天一色,湖气氤氲,很容易使人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不想。向晚的霞光照着你,不由人慢慢地打起瞌睡,眼睛想睁开却越发地眯了起来。我曾经想做几句诗,但浮现在脑海的,也不过是现成的徐志摩的句子:在西湖的柔波里,我甘愿做一棵水草。
李杭育家的狗又一次失踪了,那是一条我见过的金毛大狗,带到外面去散步会让人觉得很威风,它的眼睛大得像玻璃球,抱着它毛乎乎的就像是一个大玩具。李杭育喜欢它是不用说的,在叶芳不在家的日子里,只有女儿和大狗陪伴着他,当然还有柜子里的几千张CD唱片,大狗在冬天先帮他把被窝焐热了,杭育才结束《唱片经典》的整理工作,慢吞吞地钻进去。杭育迁进新居以前养过一只懒洋洋的大白猫,跟随主人久了,它趴在主人的脚边听唱片时聚精会神,偶尔摇头晃脑,眼里有一种和主人近似的神情,钢琴声飘过来,仿佛它也听得出弹得怎么样。这只猫在杭育搬家前夕,有一天就再也不见了。杭育伤心了一阵,直到又有了大狗,朋友送给他的一个礼物。但是大半年后,有一次大狗送杭育的妻子叶芳出门,送到小区门口,叶芳上了出租车,以为大狗自己会乖乖回去,没想到大狗没找着回家的路。他的心情坏透了,小说也写不成,夜里十一二点,杭育嘴里吹着口哨在小区里走来走去,1996年一年,因为吴亮做了钱江电视台一个《随笔》栏目的主持人,我差不多每个月都陪他去一次杭州,那一段日子,杭育、绍斌老是陪我们泡各种各样的酒吧。当时我很羡慕杭育,老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到他面前去谈他们要离婚或是有外遇的问题,他都听烦了,不把这种自动送素材上门的事放在眼里,他说要是换了我,肯定盘跟问底,可写很多小说出来。
我喜欢天上人间,这个名字的酒吧在杭州,感觉就对了。它的木楼梯,木地板,墙上的骷髅图,现在我都记不真切,只知道有次半夜里去那会朋友,吃一碗馄饨的时候,有人指着不远的湖说,昨晚上又有一辆车子开进湖里去了,男的喝醉了酒,女的也是,车子吊上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还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