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一把长命锁出现在他的眼前
王德宝在心里对武家根他们说道,大哥三弟四弟,你们要好好活下去,我王德宝先走一步了,我们来世一定再做兄弟!王德宝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眼角处有一颗小小的泪花爆出。
武家根走进了“德泽坊”的门楼,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家根。武家根一个回头,他看到了站立着的夏秋莲,她的手中撑着一把油布伞。他昨天就从何华的口中得知她已经到了上海,然而,见着她的那一瞬间,心中依然一阵兴奋。只见她穿着一身军装,头发朝后扎起,梳了一个马尾辫。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她“嗯”了一声,说道,我本来想进去,但又怕嫂子误会,所以……
她没有说下去,但他明白她的意思。他低低地说道,上回在嘉兴月荡湖,真是抱歉。她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听说你们结婚了,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权当新婚礼物。说着,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物件,递给了武家根。
不用了。武家根说道。夏秋莲说道,拿着吧,我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想等你结婚那天给你,可正好那阵子我不在上海。武家根缓缓地接了过来。那手帕是淡蓝色的,绣着一朵兰花,他记得她在江岛上送给他的手帕上也绣着兰花,她是第一个告诉他要用手帕擦汗的人。他想,她一定是很喜欢兰花的,她也如同兰花那般,清新淡雅。
他打开手帕,一把用金子打造的长命锁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长命锁做工很是精致,只见那锁上雕刻着麒麟,麒麟的嘴里衔着一朵莲花,那莲花是用玉石做的,镶嵌在锁的正中间。一旁铭刻着两行小小的字,那是出自秦少游的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武家根抬头看着夏秋莲,叫了一声:秋莲……
夏秋莲笑了,她说,那麒麟就是你,我是中间的那朵莲花,即使我不在你的身边,也请你把这莲花带在身边,一直带着,可以吗?武家根点头,他在拼命地点着头,喃喃地说道,一直带着,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永远都不让它离开我……
夏秋莲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武家根含着眼泪,伸手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块手帕,那是一块蓝黑格子的手帕,他递给了她,他说道,我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就只有这块手帕了,它跟了我有一阵子了,给你,留个念想吧。夏秋莲接过手帕,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就像握着的是武家根的手一般。
武家根是不会知道夏秋莲是将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拿去了作坊,打成了这枚长命锁,那遗物原本是一根金簪子,簪子垂着流苏,流苏上挂着一朵玉莲花,也就是镶嵌在长命锁中间的那朵玉莲花,是幼年她过生日的时候,母亲找来工匠特地打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珍藏着。
夏秋莲说道,我先走了,你进去吧。她转身走了两步,武家根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说,晚上,我会带人去天蟾茶楼。夏秋莲的脚下微微有了一个停顿,她没有回头,回答了一句:我知道。而后,她走了。
武家根没有动,他是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愈行愈远的,直到消失在了雨中。武家根将长命锁重又包好,放入了怀中。
晚上九点之后的天蟾茶楼很安静,即便在往日,客人们在这个时间早已经散去,更何况近日外面的时局这么乱,茶楼上就更冷清了。
夏秋莲到达天蟾茶楼包厢的时候,夏添已经到了,他正坐在里面喝茶。
他上下打量着夏秋莲,她穿军装的模样十分英姿飒爽,他的手指向了边上的那个座位,示意夏秋莲坐下。
夏秋莲在座位上坐下了身。夏添给她的茶盅里倒上了茶,她嗅了嗅,知道父亲点的是她最喜欢的碧螺春,她端起了茶盅,轻轻地呷了一口。
夏添看了一眼窗外,说道,在这样的雨夜,一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边品上一壶好茶,那是最惬意不过的。夏秋莲笑了,她说,是不是颇有一些“画船听雨眠”的意境?是啊,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意蕴了。夏添说道。
夏秋莲沉吟了片刻,说道,不过,爸,你不会把我从部队上叫回来,就为了陪你喝茶吧?
夏添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爸爸现在被国民政府任命为上海特别事务部部长,和你,现在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了。说着,他指了指夏秋莲身上穿着的军装。哦?夏秋莲表现出了惊讶,她问道,你不是一直教育我不要太过关心政治吗,怎么一夜之间你却成了国民党了?夏添“哈哈”一笑,说道,我早就是党国的人了,只不过我怕你亲共,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