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农”系安徽人,生活于清代光绪末年,为人谨小慎微。有一天却因一件小事惹恼一个后生,结果遭到后者殴打。“乡农”挨打后只能独自饮泣。这时候他看到有位老乡过来,便忍不住向其哭诉道:为那点小事,后生凭什么打我?老乡指着后生远去的背影对“乡农”说,他是邻村的秀才。秀才仗着读过书,有见识,瞧不起你而打你!“乡农”果然少见识,竟不知什么是秀才。老乡便告诉他,秀才是科举中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举人、进士、翰林,直至状元。“乡农”就问,怎样才能当上秀才、举人?老乡说,一直读书能读上去就可以当秀才当举人。这时候“乡农”似乎已略有所悟,他默默望了眼老乡,不再说什么。谁也没有想到,“乡农”回家后,就开始了他的疯狂行动。清代史料笔记《柳弧》记载,“乡农”先是圈定自家一大块田地,在中间盖起两间屋子,然后请人在四周挖出一个大水池,使新屋四周环水,人只有通过一架可移动的活动桥才可以进出。接着“乡农”又花重金聘请家教老师到这幢新屋来教他儿子,“日夜望子得科名,几成心疾。凡师之一言一动,一茶一饭,无不事事惟谨”。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为监视儿子学习,“乡农”居然每天晚上过桥越池,爬上屋顶,悄悄揭开瓦片,观察儿子在干什么。
“乡农”待家教老师奉若上宾,每餐好菜好酒招待。一个盛夏日,老师无意间流露出想吃炒猪肝,结果晚餐上一盘新鲜美味的炒猪肝就端到了他面前。老师挺纳闷:这里离县城很远,大热天里哪儿弄来新鲜猪肝?学生便实告,“昨日师言后,吾父即杀一九十余斤猪而取其肝也”。老师听了一愣,马上想到夏季猪肉如何保鲜?学生回答道,没法保鲜,吃一点后便只能扔掉。老师顿时“大惧”,从此更加“竭尽心力”课教“乡农”之子。“乡农”之子总算“争气”,后来不仅中了秀才,还做上了知县。这时候,当年殴打“乡农”的那个邻村秀才,早已潦倒不堪。史料没有交代他们之间的后续故事,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乡农”当初遭到邻村秀才殴打后发出的那番诘问,即“后生凭什么打我”,以及“怎样才能当上秀才、举人”,顿时令我为“乡农”,尤其为他儿子生出隐隐的担忧。是的,“乡农”之子终于不负父望考取秀才,后来又官拜知县,也许不会像他老爸当年那样被人任意欺侮。但问题是,一个在如此教育背景下“培养”出来的人为官后,又会怎样影响到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反观“乡农”灌输给儿子的“教育宗旨”,难免让人忧从中来,因为里面显见缺失起码的精神厚度。这正如一个人如果灵魂没有高地,就不可能指望其在精神的芳草地上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