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出入的影碟小店,总是把一些剧照火爆、片名铿锵的碟片放在显眼的位置。不过,他们也习惯了我,每次都往角落里去翻一些比较乏人问津的“闷片”,当然,我理解很多人观剧的心情:在单调乏味的日常生活里憋闷得太久了,需要在银幕的异度空间里做个离奇的梦,几乎没有什么成本地介入别人凶险或华丽的人生,和现实离得越远越好。可是,电影并非下班后解乏的那瓶啤酒,把你知我知的人间情愫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而又拥有独立风格和手法的才称得上是“作品”。
和朋友一起去看电影,片尾音乐响了,两个人却不起身,只是默默坐在椅子上,看着一行行字幕打出来。离开影院,走过两个街口,她才慢吞吞地开腔:“我喜欢在黑暗的电影院里感觉一下电影的余味。”我点点头,心想要把余味留得长久一点,真是连光亮和声音都要避过的。近日在小津安二郎的随笔集中读到:“我认为,电影是以余味定输赢。最近似乎很多人认为动不动就杀人、刺激性强的才是戏剧,但那种东西不是戏剧,只是意外事故”,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她说那句话时的声音和神情。
小津安二郎母亲过世,他在葬礼结束后的日记中写道:“酒如胡黄连,入肠是苦。”苦的是酒的余味,也是离别的况味。生命滋味百般复杂,谁不希望余味温暖悠长?鲁培希特·施密特曾是德国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主厨,却在事业的巅峰时期退出,进了一家安宁病所给一群绝症病患烹煮美味,一做就是十一年。每一顿饭都可能是最后一餐,因此他做得分外用心隆重。这不是电影,而是获得德国最具权威新闻奖的电视纪录片的叙事。后来,制作纪录片的记者把片子改编成小说,起名叫《生命的余味》。
真挚的情意和美好的余味,化解了多少遗憾、失落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