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拜访郁达夫
莼社的成立,更加激发了唐云的创作欲望。他经常带着纸笔,跑到虎跑、龙井、九溪十八涧……对景写生,写杭州的峰峦烟水、花径翠竹。杭州的山山水水,不但写着唐云少年时的梦,也刻着他青年时的足迹。难怪他在离开杭州五十余年的今天,对杭州仍是魂牵梦萦,每有得意之作,都以为是西子湖水给他的营养,在画上不止一次地题写着:“余幼年好游虎跑,山野之处,游目畅怀,细察云烟变幻之状,记于笔底,作为粉本,往往日行百里未知倦也。今移居上海,追怀往昔,常于梦寐时得之,发之笔墨,可作卧游。”
钱庄老板的女儿迟迟不愿解除婚约,就像月老手中的红丝线,有形无形地把她与唐云拴在一起,使唐云和俞亚声的西湖之恋也变成马拉松,一直持续了四年。直到唐云二十四岁,他总算挣脱了那根红丝线,与俞亚声结婚了,这时俞亚声已是二十七岁的大闺女了。
男女之合,自然便生儿育女。他们在一起合作绘画,可以说是多产画家。他们结婚之后,又成为多产夫妻,男男女女的孩儿,一个接一个出世。唐云虽然在生活上累累重担,但在绘画中,他的精神还是自由的。
1937年,日本侵略中国的战火燃起,上海已告危急。和上海唇齿相依的杭州,也是人心惶惶,人们纷纷迁往内地。恰在这时,唐云家第二次遭受火灾。火神爷似乎存心与唐云过不去,偏偏要用火把他赶出杭州。这时,莼社的画友也都星流云散,各奔东西,杭州再也不是画画的地方。去内地,唐云又感到挈妇将雏去那举目无亲的地方,也难以生活。于是,他们全家就迁到俞亚声的故乡富阳乡下。好在这个地方离杭州不远,经常可以听到一些信息。
富阳山清水秀。唐云初到这里,心情是平静的,画画,写诗,登上大石山观看富春江上的风帆,尘世的烦恼似都抛弃,过着一种世外桃源的生活。因有大石山这样的景致,他就以大石斋榜其所居,自己也就做起大石居士来了。
一天,唐云随手翻阅一本妹妹唐瑛买的杂志,一篇小说的题目映入眼中。光是《瓢儿和尚》这个题目就使他放不下这本杂志。唐云读完这篇小说,一看作者的名字使他吃惊了。“这不就是写《采石矶》的那位作家吗?”唐云想到读《采石矶》的心情,才知道自己对郁达夫已经仰慕很久了。他连忙上净慈寺找若瓢,要若瓢带他去拜望郁达夫。郁达夫的生活经过几多波折,此时静居杭州,盖了一座风雨茅庐,想过几天安静的日子。他的思想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笃信佛教,研究佛学,与佛门往来较多。
若瓢陪着唐云下得山来,正好遇上一场大雨。若瓢不顾身上淋湿,却把他那双皂靴从脚上脱了下来抱在怀里,赤着脚在街上行走。唐云直笑他:“若瓢,你真是个傻瓜,那双靴子有什么重要?”若瓢只是不听,仍然把皂靴抱在怀里。唐云和若瓢走进郁达夫的风雨茅庐,屋里陈设虽然简单,却收拾得很干净,有点满室书香的味道。“这是画家唐云,慕名来拜访你了。”若瓢介绍着。“应该我去看你。”郁达夫说。“你是新来,又是我们杭州的贵客,当然应该我来看你了。”唐云说。这时,郁达夫的夫人王映霞从室内走了出来,把斟好的两杯上等龙井放在桌上,声音清脆地说着:“早就听说过你这位‘杭州唐伯虎’了,可惜没有机会识得你的金尊佛面啊。”王映霞生得小巧,热情活泼,又很健谈,一出场就使唐云有些手足无措。“你不知道,她是二南夫子的孙女啊!”若瓢介绍着。“啊,二南先生是我父亲的朋友,我家他是常去的,你家我也常去,怎么没有见过你啊?”唐云有些轻松了。“我是女流之辈,怎敢见你唐伯虎呢?”王映霞说着又补充一句:“许多女孩子都想见你唐伯虎的。”二南先生姓王,是王映霞的祖父。王氏是杭州的土著老百姓的一族,老先生是杭州的一位典型代表,其道德文章、人格风度,都为杭州人称赞。他经常到唐家和唐景潮对酒谈诗,一顿饭要吃上几个小时,不以尊长自居,常常也和唐云喝酒,谈古论今。王映霞本姓金,是王二南长女的女儿,应该是二南的外孙女。因二南的儿子早逝,没有后代,就把王映霞给了王家抚育,以继王氏之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