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新居时，前同事黄兄来访。走在小区里我说这路灯罩不错，当时已是沪上知名景观设计家的黄老兄跟了一句，“是不错，像排马桶盖一样戳着。”话难听，但越看越像。这让我后来注意市区马路旁的路灯罩，人家可真有好想法，让人联想到从中间翻开的厚书，或是五五开的时尚男发型；而华灯初上时，设计师的匠心清楚地显现，那分明是一排振翅飞翔的海鸥。

　　办公室门口有个小店，我买了张优惠卡，把皮鞋送去擦。有天交去一双鞋，“请帮忙擦一下。”小伙子接过说，“行，中午来拿，我帮你保养一下。”原来，这里是“保养”鞋的，说着也那么顺口舒心，和“擦一下”不是同一个概念。

　　因为痛风，需要请教医生。我嘀咕，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成和尚了。医生边低头写病历边说，和尚是可以吃豆制品的。我更郁闷，问，那么猪肉也算红肉吗，有人说牛羊肉才算红肉；还有，海鱼不能吃的话，河鱼行不。医生正好写完，抬头交给我，轻轻问一句，“你痛还是我痛？”我越想越觉得此乃经典回答，不知他以此打败过多少啰嗦的病人。从此自勉不与医生护士、司机售票员等顶嘴，人家自有精辟言语伺候的。

　　一次在熟识的水果店买了好几种水果，其中不乏精品，结完账在店门口见到香蕉，因为需要，就拿了几只返回付钱。熟识的女店主拦住我，做了个不必再付钱的手势，但没有说“算了”，“拿去”，“小钱”，“老顾客”，而是说了句“下次吧”。实在佩服她的说法妥帖到家，我不当回头客都不行。 

　　出租车上也会有开心的对话。我回家时，车进中环，两三个出口后从顾戴路口出来，直上并不拥挤的平吉路就到了。那天也是一路畅通，我问司机怎样，他带着微笑说，“太短了。”我也笑言，“那我搬家。”高高兴兴告别走人。

　　关于说话的事，说得够多，歇了吧。我突然想到，真希望电影电视的编剧导演们能看到上面这些对话。无论是显示专业，透射自信，还是体现认真，传达关怀，说的都是合乎身份、合乎场合的“人话”，而这正是那些不接地气的影视剧最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