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住在浦东的小女儿给我电话,说是她的公公,也就是我的老亲家,不慎摔了一跤,股骨骨折,卧床不起,家中乱成一团。她说,你跟老妈也都是80多的老人了,万一哪天有个三长两短,我两面奔跑可吃不消,你们干脆搬到浦东来住吧,你们养老总得靠我,姐姐远在美国,你们靠不着她的,我这里有一套空着的公寓房,面积也不小,虽然没有单独的书房,但是主卧室比较大,你的书可以放在主卧室里,不过你书太多了,至少处理掉一半。她给我俩一年的“缓刑期”,做准备工作,到时必须搬过去。女儿一片孝心,她的吩咐我们老夫妻必须执行。
于是我就开始弃书了。丢弃哪些书呢?这使我十分为难。我是个读书人,又是个教书先生,书是我的性命。这几十年来我的藏书只有不断增加,从来没有减少过。如今它们大难临头了,在劫难逃。
我曾经参观过几个作家的书房,他们的书铺天盖地,老话说是“汗牛充栋”。我虽没有这么多书,但也着实不少,书房里从地板堆到天花板,书桌和电脑桌上也全是书,甚至蔓延到卧室和客厅里。该从哪儿着手呢?
首先考虑的是教科书。我在1948年进了圣约翰,跟老父亲一样学医。数十本教科书全是美国进口的原版书,洋洋数十本,当时书价在50美元以上,相当于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老爸当年虽不富有,但对5个儿子的教育投资倒是毫不吝啬。这些书浸透着我少年时代的无限心血,是万万不能丢弃的!
接下来是本人的拙作,有原著和译著,水平虽然不高,但敝帚自珍,毕竟是我辛勤地爬格子爬出来的。那就每种留下几本,大部分都给了收旧纸的啦。
然后是友人赠送的书籍,其中有的还是名家,好几位已离开这个世界。书的扉页上均有作者的签名和请我“惠存”、“雅正”、“指正”等热情题字。斯人已去,情谊永存,睹物思人,倍感珍惜。不能丢!
书架上还有大量的医学参考书。我早已弃医从教,这些参考书完全不看了。去吧,去吧。改行教外语后买了许多外文名著,闲时偶尔翻阅解闷。留下吧。搞翻译离不开词典,数十部大词典全得留下。
红楼、水浒、三国、西游等文学名著早已上了多数老板的书架。他们有,我岂能丢?四书五经、史记、古文观止、唐诗宋词、资治通鉴等是中国文化的精华,不可丢。
鲁迅全集当然要保留,至于其他作家的文集,对不住,拜拜了。许多闲书是在书展、书店里随手购买的,再见吧,亲爱的。还有堆积如山的杂志,统统处理掉算了。
几个月下来,忍痛割爱了大约一千斤书。收废纸的以每斤三毛钱收下,共计300元!我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