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留级生
韩老师告诉我说,她一直在延庆路小学干到退休。现在女儿在澳洲工作,有时去玩玩。最近刚回来,现在外孙女住在我这里。说话间,活泼可爱的外孙女在房间里玩耍,韩老师看着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说起当年办民办小学的事,韩老师告诉我说,当时没有老师,我们都是从居委会调过来的,我们也只有二十多岁。后来班级多了,教室也不够用了,就在隔壁的花园里建造了一排平房,这栋房子是我们老师自己建造的。
我还记得当年大兴动土,没有多久房子就盖好了;我们很高兴有了新的教室和操场。
她问我:“你和其他同学联系吗?”“不大联系。”因为我在五年级时留了一级,就和老同学分开了,也不经常联系。我小时候很顽皮,什么也不怕,就怕老师到我家。一天韩老师到我家,对我妈妈说,六年级就要考中学了,万一考不上去当社会青年不好,还是让她再念一年书,巩固一下比较好。妈妈没有考虑就说好的,反正我也是早上一年的书,于是就让我在五年级留了一级。
当时我的学习成绩不太好,我非常喜欢体育,想考淮海中学,再考体校;将来在运动场上当冠军,这是我学生时代的理想!我不太喜欢玩女生的游戏:跳橡皮筋,喜欢和男生玩斗鸡,很开心、刺激。
开学时,我们一批留级下来的学生分在一个班里,大家没有喜悦的心情,都沉默寡言。第一天,老师对我们说:“你们都是留级下来的学生,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下了课,很多升级的学生都围在我们教室门口看热闹,有人轻声地说,他们这个班都是“留级生!”
在当时“留级生”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因为你学习成绩不好,所以就留级,仿佛你比人家低一等。当时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羞惭和失落感,以往的无忧无虑突然远离了我,我第一次问自己,为什么他们的成绩那么好,能当大队长,中队长;为什么我不好好学习,要当一名留级生!
从那天起,我不再是调皮的学生,脑子突然开了窍,六年级上半学期,我变成了班里代数最好的学生,每次考试都是98、99分,后来成了代数课代表。可是到了下半学期,就开始后退了,一次考试得了八十多分,强老师把我叫到讲台前,严厉地问我:你这次没有考好?怎么回事?看得出她对我很失望。我无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我对数学一直不感兴趣,老师一讲课,我的大脑仿佛就停止了思维。我也不喜欢死背硬记,害怕考试。
当年我妈妈经常说我:“聪明面孔,笨肚肠。”我一点也不在乎,也不自卑,因为我没有感到自己笨,但是也没有感到自己比别人聪明。妈妈没有强迫我学自己不喜欢的专业,所以很幸运地干了自己喜欢的工作,走了一条不用考试,只要头脑敏感、辛苦地跑腿的工作——当记者。
韩老师好奇地问我:“当时你在班里不太吱声,怎么现在当了记者?”“是的,其实我胆子很小,记得上音乐课时,老师让我唱歌,我双脚发软、浑身发抖、声音像蚊子叫。后来下乡了,开始锻炼自己,在几百人面前演讲也不害怕了。”
在韩老师家坐了很久,仿佛有很多话要说。时间不早了,我说:“明天想去采访我们的吴校长。”回到家,我就给吴校长打了电话,告诉她,我是她的学生,“想来看看你,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来电话”。
过了几天,我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很轻、很嘶哑的声音:是孙玲玲吗?我不由一愣,这是我在小学里的名字;到了中学就改了名字,叫朱惠玲。突然想起来了,原来是吴校长,她对我说,“明天有空在家里,你可以来。”
一个烟雨蒙蒙的下午,我走进了小学的弄堂口。小学毕业后,我经常经过这条弄堂,可是一直没有进去看看老师。一来在外忙碌,二来自己也没有出什么成绩,很是惭愧。
环顾四周,现在有些凌乱,不远处有个小菜场很忙碌,周围人家都来这里买菜。对面是一家新开的小饭店,有很多农民工在吃饭,门口是一个葱油煎饼的摊位,排着很长的队。延庆路小学弄堂口推放着许多竹子,有的搭了竹架子,好像这里要维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