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在我少年时代,周围的长辈40来岁好像就已经显露老态,那些病恹恹,老是往医院跑的叔叔阿姨们,其实还不到半百。40年前,一到50就要过大寿,60简直就是老寿星了,“人活七十古来稀”,至于80岁的人,恐怕都需要仰视才行。而佘太君百岁挂帅,那是戏台上的英雄人物;姜太公八十遇文王、九十而显荣兮,也只是半人半仙的传说而已。
现在不同了,长寿可是常态,尽管大家都说环境污染严重、食品安全问题太多、工作压力很大,但高寿的人依然很普遍。有人七十、八十便归道山,周围的朋友都会惋惜:走得太早了!上了90岁的人,从前称人瑞,在我认识的人中这样的人瑞已有多位,慈眉善目、达观平和,神仙一般的老者。
我这个年纪的人,已经到了“耳畔频闻故人死,眼前但见少年多”的时候。现在,眼前的少年虽说很多,一上地铁,满目皆是,但故人如果去世,一问年龄,大都已入耄耋之年。当然也有与我平辈,五十、六十就早早走的,不过,中学同学里故去的,却是当年身体最好、也最活跃的两位;大学同窗里,唯一病故的那位却是很早就赴美生活的;在朋友中,有位比我只大两岁,距离退休之日还有11天,平时天天痴迷健身房,练得一身肌肉,不知怎么,也忽然倒地不起。后来究其原因,才知他们的去世都和心情有关。看来,要想长寿,自然需要好心情。
长寿,也让人生的各个阶段有所错位。在我刚刚工作那会儿,一见有人退休,感觉很老了。退休后无非就是含饴弄孙,孙子都抱在怀里了,还能不老么?那个时代的人看上去之所以显老,还在于服装拘谨、神色暗淡、举止老成,因为老成持重是周围的期待,而梳妆打扮则是落后的表现。可如今出门一看,四周的年轻人,自己还没长大,从头到脚的打扮,依然是青春萌动的颜色和款式,却已经抱上孩子了;而爷爷奶奶那辈,也不过就是我这个年纪,自己还蹦蹦跳跳、说话没一句靠谱呢,似乎也已经被人家称呼为老一代了。因为光鲜靓丽、轻佻浮躁是一种时尚,连头发白了都非染不可,不染的话就被人追问:你怎么这么显老?未老先衰和秋行春令。这大概就是时代的差异吧。
长寿的时代,假如20岁出头就业,到退休之年截止,上班时间不足40载,可退休后一算,啊,人生原来还剩下一半没过呢!甚至退休后的人生时间有可能还要超过上班时间了,也就是说,人生多半将在休中度过。
从前,尚未退休,就已经感觉老之将至,如今,退休后则被称作人生刚刚开始,这恐怕既是社会的变化,更是生理的变化,长寿,可谓带来了又一次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