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是一名海军军官,他在珍珠港美国海军基地服役。我们住在夏威夷一座高高的红土山上,在那里可以俯瞰珍珠港湛蓝的海水。傍晚时分,我们能看到红彤彤的太阳慢慢地落到白色的“亚利桑那”号战舰纪念馆后面,最后一点一点地隐去。望着这座庄严的纪念馆被灿烂的晚霞装扮得无比辉煌,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丈夫曾经告诉过我的故事。
为了尊重对方,每当执行任务的海军战舰在水面上相遇时,全体官兵都会停下手中的活儿站在甲板上,相互行着注目礼。在汽笛长鸣中,迎面而来的军舰交换方位,缓缓错开,然后两艘海上的庞然大物擦身而过,甲板上那些穿白色制服的海军官兵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看起来就像一根根挺拔的白色立柱。
此情此景令人震撼。这是庄严的时刻,也是激动人心的时刻,尤其对那些离开美国港口很久的官兵们来说,更是这样。
有一次,一个刚刚入伍的海军士兵第一次出海,他服役的那艘军舰已经在外面漂泊了很长时间,舰上所有官兵都渴望着返回自己的港口,回到自己的国家。这个年轻的海军新兵更是心急如焚,巴不得早一天踏上自己国家的土地。年轻的士兵已经厌倦了船上枯燥的生活,因为在船上,每天除了不停地工作,就是吃饭、睡觉,满眼所见都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水,其他什么都看不到。他尤其讨厌海军教条、古板的生活,也不喜欢整天套在身上那一成不变的海军服装。不过最令他反感的还是那些庄严的仪式,他根本不明白这些壮观的仪式到底意味着什么。
后来,这所军舰接到命令返航,回到美国。年轻人眼巴巴地盼望着上岸的日子早点到来,好让他摆脱船上单调的生活,尽快恢复昔日的自由,享受上岸后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这艘军舰停靠的第一站是位于夏威夷的珍珠港。那一天,天气晴好,海水湛蓝,军舰驶过,水面上泛起了一道道波浪,向四周荡漾开来。这个时候海水很平静,附近没有任何军舰和船只。年轻的士兵靠在栏杆上,睁大眼睛盯着前方的港口。忽然扩音器里传来汽笛声,呼唤所有官兵到甲板上列队,准备进港。年轻的士兵对这个时候举行这样的仪式,很不以为然,虽然他也站在甲板上的指定位置上,但是却向身边的士官抱怨:“你看,这附近没有任何一艘船只,我们干嘛还要大动干戈地列队、行注目礼呢?这到底做给谁看?”
“可这里还有一艘服役的舰艇——亚利桑那号战舰!”士官大声地回答道,“我们正在向她致敬,就像我们遇到其他军舰那样!”
可放眼望去,年轻人只能看到坐落在沉船处那栋白色建筑“亚利桑那号”纪念馆。
“那仅仅是一座纪念馆而已,”年轻的士兵争辩道,“那下面的亚利桑那号战舰50多年前就已经被日本人炸沉了。”
士官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他在举手敬礼。“在我们所有海军官兵的心里,亚利桑那号战舰仍然在服役。海军新兵,我告诉你,那艘战舰上还埋葬着1100人,我们永远不能忘记,他们都是美国海军官兵,我们应该尊重他们。”
士官说这些话时,他的头昂着,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像,可是新兵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那种崇敬的目光。“我的祖父就是其中一员。”士官又补了一句,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十分坚定。
年轻的士兵不再说话,此时此刻他的内心翻江倒海,仿佛受到了一次洗礼,那种庄严、神圣的感觉油然而生。
数千名身穿白色军服的海军官兵静静地站在这艘军舰的甲板上一动不动,随着这艘灰色的庞然大物缓缓驶进了珍珠港,年轻士兵也像士官那样,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紧紧盯着海面,他的手也举起来,向着神圣的地方敬礼。这个时候他心里在想,还有比这更美丽的景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