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南通老家的院子里种着一丛齐肩高的藿香,外婆会用藿香做好多我们爱吃的食品。大伏天早晨,她必定摘些藿香叶子,洗净后,用烧沸的天水冲满一大壶茶放在井水里凉着。我们玩得满头大汗时,会溜到堂屋里喝几口冰凉的藿香茶,顺手到桌上的淘箩里抓几粒用藿香焐的蚕豆塞到嘴里。后来我们搬家到了上海,藿香便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但外婆的美食却深深留在记忆中:藿香粥、藿香焐蚕豆、藿香糕……有时梦见,醒来还咽口水呢!
前年,从朋友家移栽了两株藿香种在家里的阳台上,如今长得郁郁葱葱,阵阵藿香气总勾起我对儿时那些食品的向往,萌生了在妻儿面前露一手的冲动。
我还依稀记得做藿香粥的方法:摘一大把叶子洗净,用开水冲泡后凉一会,捞出叶子,将淘净的大米和“茶”一块倒入锅里熬成粥便是。
那天,考虑到家人多喜甜食,熬前我放了几枚和田骏枣,待粥冷却后又置于冰箱中冷藏了一小时。晚上,揭开锅盖,绿莹莹的粥面上若隐若现数点红,抿一口,甜而不腻,丝丝凉意沁人心脾。想不到这依葫芦画瓢做的粥竟馋煞了一家老小,成了抢手货,连我的那一小碗都被妻子巧取豪夺端去瓜分了,说是我小时候吃过了,该让她们多尝尝……
但之后做的“藿香焐蚕豆”却遭遇了滑铁卢,原本担心自己的一份会像粥那样被“贡献”,特意煮了满满一大碗。可家人稍尝即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皱着眉将碗推到我面前。我也搞不明白,这藿香豆味道咋就比外婆做的差那么远呢?
有了藿香豆失败的教训,做藿香糕时我不敢老呷呷(上海话:卖老)了。好在母亲得过外婆“真传”,到上海后偶尔摘到藿香叶时她也会做了犒劳我们,有一次还让我做过她的下手。于是我一遍一遍回忆着母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又偷偷打电话讨教了老家的亲眷。自觉有十拿十稳的把握后,我笑嘻嘻地宣布,星期天请大家尝家传“藿香糕”。
做藿香糕得用七分粳米、三分籼米掺和后淘净,置事先榨好的藿香汁中浸半天,等摊开在通风处晾至七成干后,放在石臼里用石棒轻轻捣成粉备用。这样做成的米粉疏松、透气性好、粘性小、藿香味久蒸不散。亲眷说,当年我外婆只须用两只手指轻轻捻一下粉,就知道水分是否合适了。过湿,蒸熟的糕粘牙;太干,口感不滑爽。
那天准备就绪,妻子把买来的杏花楼豆沙馅交到我手里,问还要她做点啥。我听孙女在客厅里嬉闹,就故弄玄虚说:“我家这‘非遗’可传男不传女的呀!”她瞪了我一眼,巴不得地陪孙女“摇啊摇”去了。
我用的是20厘米的不锈钢蒸锅,三个蒸格都铺了湿纱布,分别把粉倒进去,用筷子轻轻抹平至2厘米厚,接着刮一层1厘米厚的豆沙馅,上面再覆盖一层薄薄的米粉,然后移到灶上用旺火蒸。不到20分钟,厨房里已是香气四溢,家人纷纷催我开锅品尝。但我卖足“关子”,坚持等糕凉透后才用小刀划成整齐的菱形端上桌。
此时的糕松软可口、清凉宜人,优雅的藿香里散发出缕缕温润甜蜜。儿子一口气吃了3块,说:“这糕要有个名称才好。”我正想作答,妻子说:“我看做这糕有七八道工序,太难为你爸了,就叫它‘老爸藿香糕’吧!”儿子拍手笑道:“真乃英雄所见略同啊!”
本以为三大块藿香糕,总能为自己留一份做第二天的“早茶”。没想到对门小胖夫妻闻香敲门,尝了后跷着拇指夸好,回家拎来上午游古猗园时买的南翔小笼作答。见我推却,才露了真意,要了大半块,说要带给老爸老妈尝尝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