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不由窃喜,这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英俊儒雅,颇有几分孙道临的味道。
他拉开头上的行李箱,将手里的衣服掷进去,然后重重坐下,将两腿直伸到前座下面,好像不大舒服,侧过来侧过去地调整,一排座位一直在抖动。他扬手招来乘务员:“给我一双拖鞋。”乘务员为难地笑道:“对不起,飞机上没有拖鞋。”他头往后一靠,皱起眉头闭上眼睛,不耐烦地扬扬下巴,意思放弃不提了。
这姿势一直保持到送饭。车子推过来了,男乘务员问他:“请问先生,要牛肉饭还是意大利面?”睫毛在微抖,却闭目不理,大概余怒未消。“请问先生,要牛肉饭还是意大利面?”乘务员稍提高声音又问。还是不理。乘务员拿了一份面放在他的桌上。过一会儿醒了,坐正身子,扯出垃圾纸袋,对着里面大声咳嗽,吐痰,那痰在喉咙里上下抽动的声音,听了真恶心,我饭也吃不下去,就看他吃。只见他把盒里的东西全翻在桌上,皱着眉头吃药一样尝了几样,便都塞回盒子,那盒面条连锡纸都没揭开就不要了。
这样的男人,是一点不想与他打交道的,可是不行,想去卫生间了。和坐在靠窗的女友交换一个眼色,一起站起来:“对不起,请让一让。”他盯着自己的膝盖看了一会,好像在考虑是否要让,然后万般不情愿地偏过身子让我们出去。我先从卫生间出来,走到他后侧一点的走廊里站着等,等两个人到齐再一起坐进去,尽量少麻烦这个男人。我站在他身后,他看见了,装没看见。
他开始看报纸,十六开的大报纸,像司令员看地图一样,完全摊平,一直摊到我的桌面上,覆盖小半个桌子,几乎把我正在看的书遮住,我干脆收起书不看了,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兀自一页页大幅度地翻着报纸。
好了,他终于去卫生间了,这才发现,这男人怎么那么让人压抑呀,我和女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好像被他制造的气场镇住了。
我回头看看他的背影,瞬间活络起来,对女友说,原来以为只有女人“作”,原来男人也会“作”啊,而且水平不低。我推测,这男人不是被他妈宠坏,就是被他老婆宠坏的。
女友却有相反的推测,这种男人很可能在家看老婆一帖药,出门后就要好好发泄一下。
谁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