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有道菜叫骨肉相连，用竹签将腌渍好的肉片串起来，下到热油锅里炸得香酥，手拿竹签就可以直接吃了。我是不喜欢吃这种肉串的。这种肉串不过是在肉联厂里加工的，然后包装冷冻在超市里出售，餐馆只是下油锅炸了而已。同样是手举着啃，我更喜欢举着一只鸡爪。

　　嗯，这才是真的“骨肉相连”，这种皮肉筋骨相连的家禽零部件，还有鸡翅尖、鸭信、鸭掌、鸭脖子……这些零碎的部分，韧中带脆，质地复杂，啃起来得费好一番功夫，却不会吃得腹撑肠，端的是闲聊下酒、零嘴解馋的好料。

　　单位楼下有个卖熏鸡翅尖的小摊。那翅尖只是鸡翅最尾巴那一截，在汤水里煮熟后，置于锅架上；锅底放糯米，盖严锅盖，将糯米烧焦，使其产生的烟熏烤翅尖，熏好后再撒上辣椒粉。每天傍晚，摊主便将刚熏好的翅尖端出来，那熏味就弥漫了一条街。下班的人忍不住循香而至，见熏得金黄、冒着油光、抹着点点红椒粉的翅尖，忍不住就要称个三五两。翅尖香而辣，辣得让人吐舌时，来一口冰啤，便会觉得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些鸡零鸭碎，筋多皮厚肉少，筋多则有嚼劲，皮厚则含汤汁，肉少则易入味，可谓烤熏烧卤皆宜。现在还风行一种“泡”，即泡爪，非烤非熏，做法是将鸡爪浸泡去净后，置下了盐、花椒、姜片、八角、料酒的汤水里煮透，捞出投凉，并在流水中冲泡，再置入用花椒、泡椒、盐、姜片、白醋制成的泡椒水中浸泡数小时，入味后即可食用。此味又酸又麻又辣，皮韧肉香，只一块便令人开胃生津，欲罢不能。

　　这样的做法有点像传统的糟腌。《红楼梦》里，便有这样一味。说宝玉探宝钗，夸珍大嫂子家的好鹅掌鸭信，薛姨妈忙拿了自己糟的来给他尝。那时宝玉不过十一二岁，已能体会到骨肉相连的这种筋多皮厚肉少而有嚼劲的美妙感觉了。

　　有一回，我在一酒桌上吃到一道“掌中宝”，仅将鸭掌心的脆骨剔出，每粒串一根牙签，油炸后撒椒盐。我吃的时候，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是的，就是少了那种皮肉与筋骨相连，得用手抓着，用唇舌与牙齿不断探寻、不断啃噬的那一份奇妙的味觉运动。而“掌中宝”直接将这感觉剔出，岂不让人兴致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