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念肯尼亚。稀树草原上连绵的象茅草、树冠平整的金合欢,野生动物王国里自由自在的子民,马赛马拉河中做“天国之渡”的斑马、角马……“姜波尔”(斯瓦西里语:你好),可听到我来自远东的问候?
用短片记录游程,我也算能制作“微电影”了。镜头里的马赛马拉、博高利亚、纳瓦萨、安博塞利、内罗毕精彩纷呈:长颈鹿的优雅,斑马的壮硕,瞪羚的敏捷(白臀部上有黑条纹,像字母M,导游戏称“麦当劳”),鸵鸟的满不在乎尽收在相机内。遍地丛生的仙人掌可与成人比肩,白刺又尖又密,掌片绿得冒油,肥厚得如本书。在内罗毕马路边,我掰下一爿用纸巾小心裹好,漂洋过海移入家中花盆,它竟也活了,还萌出新芽。只是薄瘦,不像母本,许是难舍故园吧。
野生动物是东非大草原的主宰者,游人只是匆匆过客。客随主便乃访客之道,懂礼貌、守规矩的才受主人欢迎。草原一望无际,拜访“主人”,游客不得喧哗,近距离观赏动物时,更不能出声。游车逐着动物的足迹而行,令人惊绝的场景屡屡爆现:一米多高的象茅草丛,猎豹四兄弟踱着悠闲的步子,左顾右盼地走来了,豹头圆圆,面颊上竖有两条漂亮的黑泪腺,这是草原上骄傲的短跑冠军。游客站在升顶的越野车里观豹,豹们在草丛里看人,人豹对视无声,拍照的人惊喜交集,紧张得都不敢按快门;车行不远,又是个大特写推出:灌木中,一头雄狮肆意地伸展四肢正在午睡,肚皮伴着呼吸上下起伏,离车不过三、四米。不久,它醒了,伸个懒腰爬将起来。近在咫尺哪,看客个个噤若寒蝉。忽而飘来一股难闻的异味,霎时弥漫车厢。坐在副驾驶座的导游小陈低声向司机萨米尔咕哝了几句,“NO, NO”他连连摇头。小陈回头笑着向大家:“我当是萨米尔放的秽气,他说是狮子在大便!”众人都捂嘴而笑。狮王在自家“卫生间”出恭,人管得着吗? 萨米尔蒙冤了。再看那狮,打个哈欠,王范十足地又躺下睡去了。与猛兽零距离接触,除东非大草原不能再见。
半夜观赏动物,是肯尼亚之游中最惊艳的一幕。野生动物多数昼伏夜行,无论月光如皎还是夜幕漆黑,它们都出来活动。觅食,饮盐水,还有交际,甚至开家族“派对”,夜游充满了神奇。那晚我们入住新树顶旅馆,服务员事先告知半夜观动物规则:床边备有铃铛会提醒游客起床,根据铃响次数提示出现的是哪种动物。我拿纸笔边记边想:若小动物来,懒得起床就不看罢,大象、水牛、犀牛的“派对”则不可错过,到豪华树顶旅馆过夜,目的不就在此?身躺在不满两尺的窄床,心惦着铃响,新鲜与紧张弄得我魂不守舍。迷糊间听到耳畔有敲铁皮似的声音,辨不清响过几下。凝神再听,却没了。看看表,已是午夜两点多。我怕错失良机,不敢再睡,起床向观景厅走去。因为怕惊扰动物,观景厅室内不能打光,也禁止游人用闪光灯拍照。昏暗中,依稀见几位游客散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大家静观无声。星光淡淡,月晕昏昏,几头野牛来饮水了,一会儿又过来两只疣猪,在泥滩边拱着什么。小小的树猫,在枝丫上蹿来蹿去,远处似乎还闪着鹿影。等了好久,就是没见象、犀牛等大明星。是今夜的“舞厅”灯光不足,还是“演员们”心情不佳?终没能见到夜游的动物偶像,粉丝们太遗憾了。
尘世浮华中,东非大草原是一方净土。肯尼亚,人类学家誉她为我们的祖母。上世纪初,在肯尼亚生活了十七年的丹麦女作家卡伦·布里克森,写出《走进非洲》一书,引起了世界关注(了不起的卡伦,曾与诺贝尔文学奖擦肩而过)。去年我从肯尼亚归来,冒着酷暑到书城买了《走进非洲》,还有梅里尔·斯特里普主演的同名碟片,再度从文艺作品里感受百年前的肯尼亚,那是另一番的滋味。魅力无穷的东非大草原,令人长相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