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我从1981年从事地方志工作,先后编纂过《松江县志》、《松江县续志》、《上海通志》等数十部书籍,在地方志这一板凳上坐了三十多年。记得那是1981年初夏,组织上将我从文博工作岗位调去参加地方志编纂工作,当时一位领导与我谈话时说“修志大有学问”一语,至今深深印在我脑海中。代代相传的地方志是中华民族特有的文化精髓,因其翔实的史料,故被称誉为地方百科全书。有前贤曾说“治天下以史为鉴,治郡国以志为鉴”。
修志工作中重要的方面是与史料打交道,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时长期以来上海历史上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是我们修志中首先碰到的拦路虎。面对修志中的难题,是人云亦云,还是向历史遗留问题挑战?我们选择了后者。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一头钻进了浩如烟海的地方文献堆里,充分利用当地人修当地志“地近则迹真”的优势,从查阅文献到实地调查展开了深入研究。但这一研究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课题,虽时有所获,仍困难重重,碰到一些迷案还时常一头雾水。
令人欣慰的是,在我探索与研究上海古代历史难题中,得到了当时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谭其骧教授的热情帮助。他对我们这些初涉志海的年轻修志工作者十分关心,对我提出的上海历史有关疑难问题,予以高度重视。他首先从研究方法上给我启示,专门为我开列查阅资料的书目,同时和我一起查找有关历史的根据和一些难题的症结。更可贵的是他对我修志中发现的一些新史料,提出的一些新的观点、新的看法、取得的一些初步成果都给予充分肯定。这一时期,我经常以邀请、拜访、信函等方式请教谭教授。他每每不顾年老体弱,抽出时间查证史料、来信详尽解答问题,还三次亲临松江指导。由此使我先后查实了上海地区春秋时期至秦初地属长水县,至秦始皇三十七年改为由拳县的问题;纠正了上海地区春秋时期“吴王寿梦筑华亭”的史料错误,确定了古华亭一名应始于三国时期陆逊所封“华亭侯”;明确了上海古由拳县治不可能在今上海西部的泖河中;确定了春秋吴越之争时期,越国拓土从未达到今上海地界;证实了关于“夏属九州,上海地属扬州”之说实无根据;证实了唐开元“捍海塘”并非是南宋《云间志》中记的“旧瀚海塘”;查明了唐陆贽实为嘉兴人问题等。
另外在我珍藏的谭教授信札中,有一封信的内容特别令人感动,信函中,谭教授在解答了我提出的一系列历史问题后说:“以上是我用历史考评作出的结论,大概比旧方志记载来得合乎科学一些,但我决不要求你们完全采纳我的结论。你们身为本县县志编写者,难免要受到本地传统的束缚……”一个国内外著名学者,对自己的学术见解充满科学的自信,然而并不强求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没有雅量是难做到的。
破题解惑,此乐何极。志海无边,博大精深。我在三十多年的修志中乐此不疲陶醉于中。不久前我所著的解答众多上海古代历史迷案的《寻根上海》一书出版,我心中更是充满了快乐,同时也更想念恩师谭其骧。
十日谈
修志的故事
要把100年校史梳理清楚,其复杂远超想象,明请看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