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把额头叫做额角头。小辰光,额角头上是大热天里生热疖头个好地方。只要弄堂里有小朋友辣额角头上贴起了一片黑药膏,就可以晓得伊辣一个热天里勿太平哉。伊个额骨头就变成了禁区,碰勿得,摸勿得了。老起来,额角头是年纪个刻度表,上面会出现与眉目平行个长短皱纹。上海人因为搿样个皱纹与马路浪个有轨电车轨道一样平行延伸,就叫伊为电车路。“额角头上开出交关电车路了,老了老了!”生动幽默。一个人假使诸事顺当,气色好,身体好,上海人就会恭维道:“喔哟,侬额角头亮堂堂,一定发财了!”而碰到个朋友是诸事不利、气色推扳、身体虚弱个,别人会辣背后议论、点点戳戳:“伊近来一直交蘑菇运,额角头暗得像只臭皮蛋的颜色,看来霉头触足了。”
额角头被老上海人看作时来运转个晴雨表,由此凡有人碰到了好运道,大家就会连连叫好:“侬额角头高!侬额角头真高!”比如去买彩票来试试运气,上海闲话讲作“碰碰额角头”。真个幸运儿一旦中了大奖,就会被形容为额角头碰到天花板了。一个人个骷郎头能够一记头撞到天花板上,那么搿位朋友肯定是端坐辣屋里向了。人辣家中,洪福临头,足见好运道是躲也躲不开个。上海闲话里个巧妙之处由此也可以见到一斑。就算碰到灾难危险,能够逃过一劫,全身而退个,上海人还是用“额骨头碰到天花板”来比喻个。“一部十轮卡撞到我乘个公交车,我前排个告后排个几个人都受伤了,我一点呒啥啥,就是吓了一大跳,侬看,我个运道好?额角头碰到天花板哉!”
普通话常用“怒发冲冠”来形容人个怒火中烧。上海闲话还是会用额角头来做文章,“额角头上冒鬼火”即是。上海人发怒、发脾气称之为发火。连额角头上也青烟缕缕、火光闪闪,可见迭个火气之大、火气之呒没由头。额角头鬼火冒显然是有相当贬意个。与额角头碰到天花板相反个,就是额角头碰到棺材板了。活端端个好人骷郎头撞上棺材板,运气差极、极差运气。搿当然已经是老早老早个老上海闲话了。蛮有噱头个是,要有运道好极个比拟能够超越额角头碰到天花板个,上海人会讲:“死人额角头!”这句话用辣自身,是有点自嘲个。用辣别人身上,则是有点嘲嘲人家个。关于额角头个闲话,还真有讲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