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

　　“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一个人，如果心里充满了对别人的爱，一定要说给他听，爱不应只在心里，要让这爱及时给别人带来快乐，别浪费了它。”我二十五岁时写在小说里的话，差不多忘记了，现在被人翻出来当语录，自己才有机会再读。 

　　再读，写这些句子时的情形也得以再现：上海八十年代末的夏天中午，在儿童时代的办公室里，同事们都在各自办公桌前支起的竹片躺椅上靠着午休，我则在自己桌前写小说。 

　　用一杆古老的蘸水钢笔，因为喜欢它写字时发出的沙沙声，蚕宝宝吃桑叶一般。用的是古老的儿童时代编辑部的三百字绿色稿纸。那时写得飞快，写满一页，哗地撕开。一个午休，能写三四千字，差不多一个小说。 

　　午休时间过后，同事们纷纷从躺椅上爬起来，有个年轻同事就说，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你这里哗地撕开一页，哗地又撕开一页，心里就算，你写了多少字。算字数可是那时编辑的基本功。 

　　此刻想想，啊，自己的半生，就这样，在写字，写许多字，写成万上亿的中国字中，安静地度过了。此刻的我，仍旧相信，爱可以给别人带来快乐，但也知道，有时爱也会伴随着剧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