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是河虾最肥美的时候,膏实籽满。《上海县竹枝词》里面有一段写虾膏“煮熟后脑有一珠,红熟壳外,如赤豆大,俗呼虾珠”。虾珠味道跟蟹黄相近,煮熟后,可见红宝石一枚嵌在脑壳里,因为小,吃得越发珍惜。而抱籽母虾,虾膏褪掉了,却有一肚子的籽,籽紧实、肉鲜嫩,好像在舌尖搞双打,吃起来最过瘾。与早春的嫩货比,价格反而有回落,给吃客不小的惊喜。
湖州人把河虾叫“歪哉”,这个称呼别处想来没有。土话“歪哉”是弯的意思,河虾煮熟后一律弓起背,大致就是这个称谓的来处。
俞平伯是湖州德清人,和水乡人一样爱吃虾。在干校时,有一次去赶集,问卖虾人:“这虾怎么卖?”卖虾人告诉他一毛五一斤。俞先生不懂行情,还以为是一毛五一对,买了十对,付了十斤的虾钱。把卖虾人乐坏了。俞先生大概觉得,这样的美物嘛,就算一毛五一对也值。
水产进入规模养殖后,选择是多了,可被诟病也不少。说鱼虾个头大是大了,味道却大不如前啦……河虾却小心坚守着自己的美好,没骨没刺没防范,又好收拾的河虾,真是好食材。盐水虾,是最简便的做法,无非是下姜、料酒、盐,滚水里将虾焯到红熟,起锅再追加一撮葱花,色香味全了。就算新手下厨,也不会被绊倒。盐水虾吃的就是虾的原味。有一个朋友在水乡搞养殖,每次我们去看他,他就到虾笼里去倒些河虾,然后盐水里汆一汆给我们当零食。须儿钳儿眉毛胡子一抓两三只,米醋蘸蘸,三杯两盏清茶,悉数入肚。这样的虾,入嘴的时候魂儿还在,要不鲜也难。这是吃河鲜的妙趣。好比你想认识村姑,你得入村,不能老待在城里。
相比之下,油爆虾口味重了。猛火重油,将洗净沥水后的河虾倒进去炸一炸。待虾肉有点脱壳,起锅。锅内留少许油,入葱姜下去煸,再放料酒、生抽、醋、糖,待汤汁滚得略微起稠,再把炸好的虾倒入颠翻,汤汁趁机渗入脱壳的虾内部,收干,就可起锅装盘。活色生香的油爆虾,一碗米饭,两瓶啤酒,无不为它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