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海,音同琼。不来西昌,还不认识这个字呢。
以前知道西昌,当然是因为卫星的缘故。想象着视线里都是发射架,处处都可见钢铁气,谁知道竟然不是。小小的西昌城颇为休闲洋派,楼盘都设计得颇为欧式。听本地的朋友说,在四川,除了成都的房子贵,再就是西昌了。很多外地人都在这里买房子,因为这里的冬天非常晴暖,很是宜居。更可贵的是,还有一个大大的淡水湖,便是邛海。
既然住在了邛海边的天光云影酒店,不逛逛邛海简直天理不容。于是,那一天起床后,我在邛海边走了整整一个上午。
邛海,确切地说,就是一个湖。其实,我一直觉得湖和海在本质上是一回事:湖就是海,海也就是湖。湖是小一些的海,海是大一些的湖。不是么?
一个有水的城市,总是幸福的。南昌有赣江,兰州有黄河,杭州有西湖,大理有洱海。即使是偏隅豫东的淮阳县城,被一个硕大的龙湖包围着,也缓释了那块土地的焦苦,变得滋润了许多。
邛海对于西昌的意义,也是一样的吧。
邛海的水是清澈的淡绿色。靠近岸边的地方,水草摇曳着,婀娜多姿。日光下,远处有小舟游荡。近处的实木平台上,有人在静静垂钓。有的只支一根竿,有的则好几支。有的不急着钓,只是大把大把地撒着鱼食。
“先喂再钓。”他说。一支竿要交四五块钱的年费,鱼呢,就免费啦。
我拎着相机,拍花,拍水,拍木栏杆在水里的倒影。坐在山坡上的露天咖啡馆里,我俯拍栈道上游动着的遮阳伞。伞们三三两两,花花绿绿,是家常动人的景致。背光处,法桐斑斓绚丽的金色树叶,圆石墩旁,一两丛正盛放的绣球,玫瑰红的,大红的,都极入画,粉白的睡莲就更不用说了。
也请人帮忙拍拍自己。在一个冷饮店门口,三个女孩子在织毛活儿,我请其中一个帮我拍,她指指另一个壮硕些的女孩,那一个就很无畏地站起来,接过我的佳能7D,让我给她讲解一下功能。我告诉她哪儿调焦距,哪儿是快门,她表示知道。我便坐在她的椅子上,拿起她手里的毛活儿——一件小毛衣的半只袖子。她已经是母亲了么?或者是姑姑或者姨妈?——女孩子们便全笑开了,就这么笑盈盈地,她给我拍了一张。居然很不错。
然后女孩子又指挥着我换个位置:“我给你拍后面那个大游轮。”
其实我更喜欢小船,她却更中意游轮。那就游轮吧。每一级台阶的根基处都长着绿油油的枝叶,清爽明亮。我便坐下来,请一个老先生帮我和枝叶们合影。老先生也拿着一个大相机,我便判断他是内行,便不出声,任他拍。远、中、近景,全身、半身、脸部特写……他走后,我一张张翻看,果然都极好。
能把美女拍好,不是本事。能把我这等材质的女人拍好,我觉得非常考验执机者的功力。
还请一个男孩子拍过。他可是真热忱啊,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半蹲,一会儿简直就是趴到了地上,一会儿又跳到了椅子上。看着他活泼的样子,我就觉得开心极了。拍完后,他把相机递给我,羞涩道:“可能不行。”我笑道:“一定很好的。”——照片果然是不行,我全删了,拍了一张他的背影。
有一个老太太在卖东西,身旁立了个小架子,挂的全是工艺品。一架子的喜庆,一架子的艳丽。她告诉我,这是南红手镯,才五十块。那是南红项链,才三十块。这样价格的东西肯定不能买,我知道。我笑辞了她,她便拿着那手串说:十五给你。她微微笑着,有些怯懦的样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东西是什么样。我更加坚决地和她道了再见。她满是皱纹的脸真是可爱啊……
就是这样,这个上午,在邛海,我想坐就坐,想站就站,想走就走,喝了一杯咖啡,和几个路人打了浅浅的交道,上了一次洁净的卫生间,听了一路鸟鸣……暂时放下了俗世的一切负赘,我享受了一个陌生人所能享受到的全部幸福。中午时分,我一身微汗,在一家小馆子里,吃了一顿可口的午餐:野生小水芹,桑拿虾,还有一道红烧鲫鱼。这些新鲜的美味,也全都出自身边的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