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有鹅肝酱,粤菜有鹅肝肠。此肠是腊肠,秋风起时正是吃腊味季节。镛记酒家最受欢迎的,除了烧鹅,还有一款鹅肝腊肠。鹅肝肠的主料是鹅肝,鹅肝在中国原只是下栏物。记得蔡澜说过,到镛记不吃烧鹅,专吃 “下栏”菜,如猪心顶、田鸡扣(胃)。在外间一般不敢碰这些,但在镛记则尽可放心,每样都干净且炼成冶味。甘老板与他爱好一样,就着一碟下栏菜,喝起“雀仔牌”威士忌。
一碟鹅肝腊肠,见证下栏物是如何脱胎换骨成为上等菜的。这肠1厘米厚薄,呈红褐色,截面上似有气孔,肥瘦混杂,最奇怪的是它比一般的腊肠柔软,甜中带咸,裹挟着浓郁的玫瑰露酒味,嚼之齿颊回香。一般人以为,灌到腊肠里的肉要先剁成肉蓉。但广东腊肠却不是这样。鹅肝与肉都不能切粒更不能剁碎,而是要切成片状,每片如指甲盖般大小,然后腌制,腌料除了玫瑰露酒和上等生抽,我猜,还有麦芽糖与镛记秘制的叉烧酱汁。
镛记是70年前抗战胜利后以“飞天烧鹅”蜚声食坛的。何谓飞天?当时美洲、东南亚华侨回来探亲,临走都会到镛记买一只刚刚出炉的烧鹅作为手信,乘飞机带往异国他乡。镛记烧鹅就这样在华人圈内口碑传扬。鹅肉既炼成了飞天烧鹅,那些下栏怎么办?因此,把鹅之内脏来一番化腐朽为神奇的改造,成为镛记的一项战略工程。
鹅肝肠是如何炼成的,没人披露。但前辈对镛记创新菜,倒是有过一个传说:
话说甘氏老板是挚诚之人。第一代创始人在当了三四十年老板之后,仍然每天亲手炮制烧鹅,从腌制、烧烤、斩切到上碟,全程亲力亲为。他一人一天可烧出六七十只烧鹅。由于长期弓身炭炉边,他的眉毛被烤掉了,手及臂上的汗毛也被烤掉,剩下无毛双手,成业界美谈。他还会在与食客的交流中创出新菜。一天,一位挑剔的食客翻遍菜谱,失望地对写菜的经理说,我吃过一道菜,这里没有!经理唤来了甘老板,甘老板耐心倾听食客讲述他在异地吃过的那道菜肴。听完即叫大厨依样仿做。不一会儿,一碟脱离菜谱的新菜便端了上来。食客一试,挑出了三五七条问题。甘老板如此这般叫大厨再炒一碟,这回味道接近了,甘老板却还要再来一碟。此举看得旁人啧啧称奇,食客则感动得快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