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一句，别买这只。不对的！”脸圆眼长，个头不高，一脸精干的年轻销售员斩钉截铁地宣布。“是吗？”我放下把玩许久的腕表，心底暗自嘀咕。手上这只表已经是拔尖的货色，看他一脸聪明样，八成是为了激我买下那只黑面镶金，价格极昂的款式。

　　“让我给您推荐一只性价比好的！真正值得带回台湾的！”他摩拳擦掌，一副准备吃人的模样。“小哈，你工资跟业绩关联性顶高的，是吧？”我不过是对这年轻人亲切些，现在倒是要指点起我该怎么花钱了。“您想多了！”小哈猛摇头，带着受伤的语气：“误会我啦！”“行啊。”我干冷地应了声，想瞧他怎么摆出底牌，好印证我的看法：“那你说，哪只才好？”

　　小哈老家在黑龙江，复旦大学经济系毕业后来日本念研究所，最近在这间位于东京闹区的综合卖场内打工，就等明年拿到学位。我自觉与他谈得投契，说说经济情势，聊聊人在异乡的甘苦。怎么到头来，他还是拿出这套销售员的伎俩？正感叹着，小哈却带我离开专卖“至上精工”的高价专柜，穿过卖场，到另一头贩卖便宜精工表款的玻璃柜。

　　“我不是要您买更贵的东西，谢先生。”他语气里带着东北的硬，语调却是上海人的绵：“刚听您说喜欢‘至上精工’那股不服输、要跟世界一流品牌竞争的精神。就想，您真的是为了这牌子的底气，就该看看这只表。”

　　他拿出一只造型简练的潜水表：“试试吧！”“这么轻！？”看似一般的大表径潜水表，入手竟然恍若无物。我大为惊讶：“什么材质？”“钛合金。”他微笑，“从链带、背板到表身全是硬化钛，防水二百米、防刮、防磁、抗震，新款机心，没搞天文台认证，但实际上却是非常精准。”

　　“这么便宜？怎么可能？”我看了看价格标，不到同规格欧洲品牌的十分之一。

　　“这是所谓的限定商品，只在日本国内贩售，不外销的。”他拿回表，极为喜欢地翻看，像恨不得戴到自己手上。

　　“我现在买不起的。”他笑着：“但这只表跟那些‘至上精工’不一样。”

　　“那些高级表是为了别人做的，是为了跟别人比较，为了讨好评论，取悦玩家的。”他说：“但这只表没在乎那些，就只是为了把最好、最实惠的东西给自己国人使用才制造的，没在乎什么玩家的眼光，没要什么知名评论的吹捧。”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附近：“日本这国家我不是很喜欢。”然后接着道：“但我毕业后还要进他们的企业里头去磨磨，总有天，我要把对产品的专注严谨，对客户精诚实信的态度与方法带回去。我一定会像这只表一样，不为别人的眼光，不为超额的利润，只为对得起自己的品格，我只提供最好的产品跟服务！”

　　即使已经拥有欧洲高级品牌的同类表款，我还是买下了小哈推荐的表。看着价差将近二十倍的两只表摆在一起，便宜的精工表却总是看起来耀眼些。也许这次带回家的，不只是手表，还有一个年轻人对自己的殷切期许与对繁盛家园的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