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课《蒲松龄与聊斋志异》,蓦然发现:今年正好是蒲松龄去世三百周年。原来,写作《聊斋志异》的蒲老先生离开我们仅仅三百年,并不久远嘛!这三百年,真可谓天翻地覆、地覆天翻、时代变迁,我更感慨于人们生活方式的巨变。
《聊斋志异》里有一篇《阿绣》,说海州有个小青年叫刘子固,去看望他舅舅,在杂货铺见到一位名叫阿绣的姑娘,美丽异常,刘一见钟情。几经周折,获悉阿绣已经许配人家,很是沮丧。一天,偶经某地,却遇见了阿绣,且阿绣还十分主动,引诱刘生到她住处去,“既就枕席”。一个月后,刘的仆人发现,此人不是阿绣,“面色过白,两颊少瘦,笑处无微涡,不如阿绣美”。此女再来,也承认自己是狐女冒充阿绣,与刘诀别,扔下一句话:“我且去,待花烛后,再与新妇较优劣也。”于是刘子固再去舅舅那里寻找真阿绣,适遇兵乱,骑在马上的他听见有人叫,原来是阿绣,说跟随爹爹去完婚,没想到遇战乱,爹爹不知去向,自己逃难而归。如此,这两位有情人终成了眷属。洞房花烛夜,狐女果然又来,两女子站在一处,刘生不辨真伪,刘母亦不辨,倒是狐女自己照照镜子,觉得不如真阿绣美丽,红着脸逃走了。不久后的一个晚上,刘生喝高了,回来与妻子阿绣调情,妻子问自己和狐女哪个更美,刘答:“卿过之,然皮相者不辨也。”意思是你更美,但是一般只看表面现象的人看不出来。过了一会儿,有人叩门,刘狐疑着去开门,原来是真阿绣回来了,先在屋里的狐女起身嘲笑道:“君亦皮相者也!”一走了之。
这是个比美的故事。狐女一心要比上阿绣(后来透露阿绣也是狐女),被人看出不如,或是自己觉得不如,就再去修炼。
还有一篇《陆判》,说朱尔旦胆大,一个偶然的机会与冥界陆姓判官交了朋友,陆判问他有什么愿望,他说自己科考总落第,陆判就给他换了颗心,第二年科举高中;又问他第二个愿望,朱说:“余结发人,下体颇亦不恶,但面目不佳。欲烦君刀斧,何如?”陆判笑着答应,几天后弄来一个美人头,移花接木,替朱夫人按上,从此,朱尔旦就可以每天“秀色可餐”了。
蒲松龄小说中的这两个“白日梦”,到今天都容易实现了,因为有了整容术。今天我们可以这样解读作品:狐女以阿绣为目标,一次次“整容”,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朱生则是为了自己的审美需求,托陆判这个“刀斧手”为妻子整容。像陆判这样的“刀斧手”,现在世界上比比皆是,尤其是邻国韩国,整容术堪称第一。所以说,蒲松龄三百年前的“白日梦”其实是一种理想,就像上天入地是人类的一种理想一样,追求美,不论是女子自求还是男子代求,也是人之常情。当然,今天的现实也有超越蒲松龄梦境的,如朱尔旦最后还要为与哪一个女子同墓穴而烦恼,这个心今天就无须操了。
也许,这就是我们可以告慰三百年前的先人蒲松龄的地方。诚然,他还有一些理想尚未实现,比如穷书生没钱娶媳妇,夜半苦读,自有仙女般的美人主动找上门来,分文不取,甚至还倒贴。这一理想,半个世纪前似乎快要实现了,后来不知怎么地又远开了,如今,鼓噪的不是“嫁豪门”就是“高富帅”,好像离这一理想目标是越来越远了……
蒲松龄在九泉之下,看到似乎容易实现的没能实现,似乎难以实现的反倒实现了,不知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