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4月,山西古交市客运办主任任某某在一次会议上讲话时大爆粗口,并称“国家规定是狗屁”。不巧这段讲话被人录下,今年5月份在网上传开,任某某因此被中共古交市委处以开除党籍、行政撤职处分,其直接上级也受到相应处分。
任某某“国家规定是狗屁”的言论,是温家宝和李克强前后两任总理感慨“政令不出中南海”,以及“政令何以不出中南海”的最好注脚。
中枢权力在执行中走样,一直是政治运作中的难题,韩非子作为中国古代深入研究权力运转的第一专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且说宋国有个卖酒的人,他的量酒器非常平准,待客非常殷勤,酒的味道非常醇美,酒旗挂得很高,但就是卖不出去,以至于酒都变酸了。他感到很奇怪,不知原因何在,就去问富有智慧的闾长杨倩。
杨倩问道:“你养的狗是不是很凶猛?”卖酒者回答说:“是的。可这跟酒卖不出去有什么关系?”杨倩回答道:“人们怕狗啊。有的人家让小孩来打酒,你家的猛狗却扑上去要咬他,把人家吓跑了。这就是酒卖不出去的原因。”
韩非子认为,国家也有猛狗。有道之士身怀治国之术,想让大国君主明察起来,但是大臣却像猛狗一样迎上去乱咬,这就是君主被蒙蔽挟持,而有道之士不受重用的原因所在。
道理似乎还不是很明白,韩非子接着讲另一个故事。齐桓公问管仲:“治国最怕什么?”管仲回答道:“最怕社鼠啊。”齐桓公问道:“社鼠有什么可怕的?”管仲回答说:“大王见过做社坛的吗?他们把木头竖起来涂上颜料;老鼠咬穿木头,打洞藏身在其中,如果用烟火熏它,怕把木头点着,用水灌它,怕颜料掉下来,这就是捉不到社鼠的原因。现在君主身边的近侍左右,在外卖弄权势,敲诈勒索民众;在内紧密勾结,蒙蔽君主,刺探君主的情报,密告外面的党羽,内外勾结,群臣百官因此富贵。这样的近侍不诛杀,国法就被干扰破坏;而如果诛杀他们,君主与他们有感情,舍不得杀,杀了不得安宁。所以他们控制着君主,也就是国家的社鼠。”
韩非子问,大臣像猛狗一样迫害有道之士,左右近侍像社鼠一样刺探君主的机密内情,如果君主不能察觉,那么他怎能不受蒙骗,国家怎能不衰亡?
韩非子认为,要除掉猛狗社鼠,只能依靠严明的执法者,吴起就是模范执法者。
据说吴起有一次把丝织的带子拿给妻子看过后,吩咐道:“你为我织条丝带,织成这样。”
丝带织成后一比较,新织的那条非常好。吴起说:“让你织的丝带,要求像样品一样。现在你把它织得那么好,为什么?”他妻子回答说:“用的材料是一样的,只是额外多用了工夫而已。”吴起说道:“我并没有要求你这样。”
吴起让她穿好衣服,把她休了送回娘家。她父亲前去求情,吴起说道:“吴起家从来不说空话。”拒绝所请。
在韩非子看来,围绕中枢权力周围有各种各样利益谋划的势力,他们像猛狗社鼠一样,侵蚀着中枢权力。韩非子认为,要打击权力场的猛狗社鼠,只能靠吴起这样一丝不苟、绝情寡义,像精密仪器一样执行法律不走样的人。
但人之为人,就在于人有情。世上极少有除了君主和法律,谁也不认的人。韩非子的这套法制逻辑的迷惑性,就在于幻想吴起这样的人会源源不断涌出来,而历史长河中猛狗和社鼠的绵绵不绝,反证吴起可遇而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