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异国情缘
走出扒金宫时,已是很晚了。惠子领他去了一家日本料理店,点了上好的生鱼片。
惠子一手托着另一只拿酒壶的手,不紧不慢,适宜得体,精心地往小酒盅里斟酒,而后把酒壶放回原处,又以双手将小酒盅移到他跟前,动作非常细腻而精准,有一种优雅的神韵,又有淳厚质朴的感觉,这时惠子显得特别有女人味,是一种让人有亲切温馨感的女人味。这种亲切感和在她店里感到的亲切感有所不同,平时嘉毅在她店里喝啤酒时,惠子也为他斟过酒,他并没有感到什么与众不同,就如一般服务员为客人斟啤酒,充其量也只能感受到服务的周到而已,是一种职业的亲切感。也许,今天喝的酒,是日本的清酒,配的是精致的日本式酒具,这些东西增添了日本女人斟酒的美妙。
他俩离开日本料理店时,已不像来的时候并肩而行,而是惠子挽着嘉毅的手,宛若一对热恋的情侣。惠子又带他去了居酒屋和卡拉OK,从卡拉OK出来已过了JR路国营轨道电车的末班车,他们名正言顺地住进情人旅馆。
自从嘉毅和惠子有了故事后,似乎有一点融入了日本人生活的感觉,见日本人时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感到有着一层隔阂。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嘉毅来讲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消息是他仅凭在大学里毕业论文的日文翻译件,就获得硕士研究生的入学。另外,嘉毅的辅导员仓岛跟他说:受人之托,有一所短期女子大学急着要找一位临时教中文的老师,希望嘉毅能够帮忙。他无意间得到了一份工作,收入也不错,加上他的奖学金,在三楼的学生中算得上是富裕的了。坏消息是他住的国际交流会馆的期限到了,需要自己找房子住。嘉毅在离学校地铁四站路的居民区找到了一间不大的日式房子。由于租房的地方离惠子的小店比原先的国际交流会馆远了不少,主观和客观原因都让他和惠子渐行渐远。
在这些日子里,嘉毅感受到客居他乡寂寞的同时又增添了一层新的伤感。他有许多话要对人说,在这里没有人能够倾听他的述说,他想起了上海,想起了上海的朋友。
在无聊的胡思乱想中,想得最多的是罗小微,虽然他和小微在嘴上都不承认他们俩是恋爱关系,甚至还去和别人相亲,但那种知己知彼,心心相印的感觉,叫他难以忘怀。有时候还会想起黄莺,其实黄莺是他来到日本后最先想到的,他见到惠子后发现她身上有许多品质很像黄莺,此后在和惠子相见的过程中,脑海里多次闪现黄莺的影子,虽是瞬间,却很顽强,挥之不去。
尽管他忍受着寂寞和孤独,却几乎没有给她们写信的愿望。思念伴随着喝酒成了嘉毅打发寂寞时光最好的办法,他开始借酒消愁,经常出没在他居住周围的居酒屋。
到一九八八年,来日本留学的中国年轻人越来越多,极大部分是自费留学,其中夹杂着很多借留学名义来日本打工赚钱的。嘉毅常去的那家居酒屋也来了中国留学生打工,是一位从上海来的女生,叫丁霓。那天嘉毅一进居酒屋的门,妈妈桑就把丁霓介绍给了他,说他们是同乡。小丁在东京的一所私立大学里读经济专业。她在上海的大学里读的是日语专业,读到第三年时,正好有一个来日本就读语言学校的机会,就退学来日本,在语言学校混了近一年,提前考入了现在的学校。
他俩有着许多共同的语言,丁霓给嘉毅带来了许多有关语言学校里的自费留学生的故事。随着他们接触的增多,嘉毅了解到丁霓在日本留学的日子和自己完全不一样,过得很不容易,不但要读书还要应付高昂的生活费和学费,尝尽了自费留学生的艰辛。
刚来东京时,丁霓人生地不熟,生活很困难,边打工边读书边考学校,因为一个人独立租不起房子,半年里换了九个住处,当下和一个上海来的女生合住一间小公寓。
那女生和丁霓是语言学校的同学,还在语言学校读书,她和丁霓不一样,没有读书的兴趣,家里还有一个儿子要养,只想利用在日本的机会多打一点工,多赚一点钱。另外,那女生还仗着年轻漂亮,谈了个四十岁左右的日本男朋友,想嫁给他,这样就用不着打工了,还可以把儿子接过来,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