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路上的新康花园,是一条宽敞的弄堂,每幢浅绿色的楼房躲在小院里,门是木质的,窗户上有细钢条的护柵。二楼的阳台可俯瞰草地。院子里高大的雪松伸展开它们的枝叶。这样的环境,让人有一种永恒的感觉,仿佛各种政治喧嚣和利益纷争都消失了,进入了一个超越时空的祥和状态。
这里是我三舅舅住过的地方。我知道他这套房不再出租了。六年前交给房产公司经营,每个月得租金七千元,实际上现在行情三万元都不止。即使再加几千元也相差太远,所以赔了违约金收了回来。
看得出已经开始装修了,因为窗框是新做的。不久后,表弟将带他们的父亲——我舅舅再住回来。
这弄堂里没有什么人,靠复兴路的大门关了只开小门,也没有什么人来往。因为在假日人们都休息了,所以是静悄悄的。
弄堂之所以称为新康花园,源于上世纪1921年为新康洋行建造的高级住宅区,属于西班牙式花园洋房。因为精致优雅,曾经有英国皇室成员专程来这里举行婚礼仪式。
这条弄堂与隔壁的上方花园并列成为全市有名的住宅区,历来为达人官僚视为福祉之地。这样的房子也被玷污过。政治运动风起云涌之时,工人运动的领袖穿上了官服。有人以为乾坤翻转了,开着汽车陪他们在西区选房子,看中一处就驱旧人换新主。造反派陈阿大也住进了马路对面华亭路上的小洋房。
有一天陈阿大为欲望所驱,竟然翻窗爬进邻居少妇房间闹出风波。事后公安局竟然关照所有知情人为此保密。这位少妇婉约而内敛,因丈夫去了美国一个人生活着。她的房间虽然不是很大,但布置得别有韵味,像童话世界一样,床铺松软,枕头饱满,一双红色的拖鞋漂亮雅致。因为她是我工作上所要调查对象的嫂子,所以我知道这些情况。
从小到大,我们经常来到这个已有好几十年历史的新康花园。除了环境幽静整洁,我总觉得这里有一种气韵,宁静又高贵。它不单是我们眼睛所看到的,大概还是分布在空气中的,所以,市中心不能杂糅的那种田园气息遍布了四周。它有一种浓酽的氛围,也有一种高雅的气质。人们到那里去,体察到的是带有某种人文精神的环境。所以讲,环境也是一种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