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写书法首先是写心”

　　中国连环画发端于上世纪20年代的上海。1927年上海福州路世界书局编绘出版了一部24本的《连环图画三国演义》，标志着中国真正意义上的连环画形成。正是在这一年，颜梅华（原名“颜承忠”）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颜梅华从事绘画艺术最早是从练习毛笔字开始的。这还得从颜家书香门第的家风说起。颜梅华的祖父是一个秀才。颜梅华长大后曾在姑母家看到过祖父的考卷。祖父文章好，但字迹太草，到了考举人时就吃了亏。有了这样的教训，祖父就让颜梅华父亲从小苦练书法。后来，父亲以出众的文才和一手漂亮的书法，考中秀才并有了功名。正当父亲准备参加乡试考上举人以入仕途时，戊戌变法后的清政府于1905年废除了科举制度。

　　进入仕途无望后，在轮船招商局任职的舅公便把父亲介绍进招商局会计科工作。这家轮船招商局设在上海外滩那幢三层的红砖大楼里，是中国晚清时期创建的第一家官督商办的近代企业。轮船招商局每年的董事会都需查看会计科提供的账目。父亲一手“馆阁体”书体在这里得到了发挥。厚厚一本账目，都是父亲用一行行俊美丰满的小楷誊写的。

　　在颜梅华的印象里，父亲不苟言笑，喜欢书画，家里经史子集藏书颇丰，平日里话语不多，温良儒雅，从不打孩子，最多虎起脸来教训几句。年幼的颜梅华对父亲有几分“敬畏”，也有几分“崇拜”，总觉得父亲是个有才华的人，长大后也要像父亲那样。

　　父亲的人文素养，家庭的书香文化氛围，从小对颜梅华影响很大。母亲经常对小颜梅华说，你父亲是前清秀才，书法写得很好。你要好好学习。

　　颜梅华6岁开始练写毛笔字。一开始父亲不太管，倒是母亲管得紧。颜梅华说，我刚开始练写字时取得的一些进步，主要是母亲的功劳。每天早上，颜梅华上学前要写半小时字，周日通常要写几个小时，这些字不写完是不能出去玩的。因为母亲就在边上盯着。星期天，弄堂里的小伙伴常常一大早就趴在窗格子上喊:“承忠，快出来呀，”颜梅华只得说，不行，要等我九点后字写完才能出来玩。

　　父亲偶尔会批改一下小颜梅华写的字。父亲说，初学写字要先练楷书，学正楷是认识和了解汉字的基本笔画、结构以及字形特点的重要途径。父亲要颜梅华先写中楷。古人学书有这样一种观点:“学书须先楷法，作字必先大字。大字以颜为法，中楷以欧为法，中楷既熟，然后敛为小楷，以锺王为法。”

　　颜家借居的这户大宅，里面有个大花园。颜梅华和邻居小伙伴每天上学都要经过花园后面的一条走廊。这天，放学回家时，颜梅华看见走廊里放着许多大大小小刻满字的石碑，几个大男人围着石碑忙乎。只见他们以清水把碑面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将一种像胶水般的白芨水用软毛刷均匀涂遍，再小心翼翼地贴上宣纸。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傅，用棕刷把纸的皱褶擀刷平整，然后一点点地轻轻捶打，使拓纸完全被打入字口内。小颜梅华惊奇地看到，碑刻上的字一个个显现了出来。

　　这时，又见老师傅左右手各执一内填棉花下端形成扁圆状的布料拓包，蘸墨少许，右手拓包均匀左手拓包的墨色，然后左右两拓包相互捶打于石碑，手指不动而运腕，其力或轻或重，或扑或扬，一到字边，包即腾起，如拍、如揭，以腕起落，拍纸有声。小颜梅华看得如痴如醉。转眼间，黑底白字清晰显像。一方墨香袭人，色泽光鲜，字口清朗，富有神韵的拓片形成了。颜梅华后来知道，这就叫拓碑。练字时的很多碑帖，就是这样拓出来的。这让他印象颇深。

　　原来这家姓“潘”的房东酷嗜金石字画，家里的碑刻都是根据名人墨迹所刻。房东曾给父亲一部《平远山房法帖》，精刻名家真迹，其中就有颜真卿的《祭侄文稿》。颜梅华一直将其临摹至参加工作，晚年时还在观摩。

　　小颜梅华凭着悟性，书法大有进步。小学二年级时，参加学校书法比赛拿了个第二名，还获得了一支毛笔奖励。父亲后来对他说:“写书法首先写心。以后无论学什么，读书也好，画画也好，做什么事也好，心最重要，心收不好，什么事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