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诗书大家周退密老先生今年104岁高寿了,一晃已有十多年未去上海看望周老,也未通函慰问,实在是不想打扰他老人家。但是我时常想念着周老,承周老不弃葑菲,赐我墨宝,隆情高义,铭感至今。
上世纪90年代初,我与湖州费在山先生游玩,先生赠我自制花笺数种。有当代名家北山翁施蛰存先生以墨妙亭前玉筍石上的“玉筍”二字隶书为题,有梦苕庵钱仲联先生以“苕华”二字篆书为题,还有四明石窗周退密先生以秦时“虎文瓦当”行书为题。这些花笺均用普通白纸印成,书写时仍有墨浮笔滑之感,但是在当时已是一件文房难得的珍品。后来我有幸拜识上海市文史馆馆员、上海市诗词学会顾问周退密老先生。
本世纪初,我尝试用宣纸自制花笺,其方法是,先将拓本通过电脑扫描后再制成锌版,找一家小印刷厂,用上世纪50年代初期的老机器,一张一张手工印刷。这种制法,是电脑、机械和手工的“三结合”。花笺印好后,我立即寄上十数帧给周老,周老收到后来函云:“承惠赐新制佳笺,十分古雅,亦便于书写,既不拒笔,亦不濡湿渗化,近今不易得之物也。”
2006年春节后,我撰文《周退老为我题花笺》呈周老先生赐教。周老接函后于3月6日复函云:“大文写得甚好,嘱写一诗为与之配合亦妙,兹口占一绝率尔奉呈吟正。未知能用否?近诗不假思索,皆张打油一类耳,奈何?”随函附上《论花笺诗》一纸:“自制花笺韵最娇,亦今亦古各峉峣,嗟吾翰墨无功力,一片涂鸦狂自嘲。种瓜后人自制花笺数种,既美观亦实用,惜拙书恶力,未足与之相称耳。”于是我一并与小文投稿《新民晚报·夜光杯》,不久于4月6日见报。4月14日,周退老给我来函云:“尊文在《夜光杯》刊载后,读者纷纷来电见告,足见影响之大。上次论花笺之诗,共有三首,因急于付邮,所以只抄一首,此刻有暇为足下录出呈览……”周退老《论花笺诗》二首并附注曰:“天水金元迹罕存,明清万汇制缤纷。偶然得见乹嘉物,宝气珠光未足论。光宣而后沐馀风,精制无过海月工。雅道涵芬精骑出,宋元书影趣靡穷。旧时上海一隅,笺扇庄林立,如九华堂之宝记、厚记两家,朵云轩、大吉庭、青云阁等等,均有精刻花笺出售。品种以九华堂为最多,古雅推涵芬楼为独步,荣宝斋抗战后在沪营业,始成个中巨擘,惟昔日光滑洁白之海月笺,今已罕见。”
而我自制的花笺,是仿照明崇祯年间的《十竹斋笺谱》和鲁迅、郑振铎合编并自印的《北平笺谱》为范本。这些花笺有周退老约友人钱定一先生提供砖拓并题跋的;有约友人诸光逵先生绘图为之题跋的;有自己提供的藏品自题的。
这种古朴高雅的花笺,配上周退老或刚劲或秀美的书法和鲜红的印章,与当今弃毛笔而少用钢笔的繁忙、浮躁相比,花笺这种诗文唱和、书信互答的手工艺术品确实让人赏心悦目,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