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丁锡满老师并无个别的往还,不敢谬托知己。他以前做领导时,我是小字辈,总会识相而躲得远远的。倒是后来丁老师退休了,我们常常在一些协会的活动中相遇,不过也仅仅只是相逢一聊而已。尽管我知道丁老师与我有很多共同的趣味,不光是同为作协散文组的成员,其他诸如诗词、对联、书法等等,都有同好。不过人与人的交往,没有定规说有同好的人就一定玩得好,更在乎的却要看缘分。
说来还是缘分。让丁老师真正认识我并留下深刻印象的倒是一次外出活动。我们出发的路上,导游小姐为了缓解一路上的乏闷,故在长途大巴上给大家猜谜,并以一些布艺玩具作奖品。导游出的灯谜都比较文,路子纯正,不料这正好对上我的路。她先出一个字谜:“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且宜在下。”接着就问“谁能猜出是什么字啊?”话音刚落,我便答道“一”,于是奖品扔了过来。接下来,导游又出了两条谜,没想到还是被我拿下。起初我是抢答,后来不好意思,我只能等大家猜不出了我再回答。导游似乎也不服气了,说再来几个难的,结果还是全军覆没。记得那一次丁老师是坐在前排,而我和童孟侯则坐在大巴的最末排,最后,导游袋中的布艺奖品全部由童孟侯代收了。
丁老师其实是诗词楹联的专家,对灯谜也饶有兴趣,下车后他便与我探讨起谜话来。可能是为了试试我的谜力深浅,丁老师又出了一条字谜让我猜。我仿佛迟悟三十里,行了一段路后把答案告诉了他,丁老师欣然颔首,似乎我已通过了他的考试。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丁老师就拿出了他手写的几页稿纸,交给了编副刊的许平。原来当晚他回到房间,兴之所至,居然不顾旅途之辛劳,利用睡前的间隙,竟然急就挥成一篇《猜谜》。尽管一篇千余字的文章,其中对我颇多夸赞之辞叫我愧不敢当,然而其老笔纷披、倚马可待之才,足令晚生钦佩不已。丁老师此文虽是写擅“猜谜”的我,其实他却说出了旧时的文人,天生爱好文字的一种趣味。
过去的文人,信息量十分有限,也无网络微信可刷,可“刷”者,唯有书本也。若撇开正经的读书不算,可消遣的,就是诗词书画、掌故笔记、对联猜谜等之类的笔墨游戏了。正如丁老师在文章中所言,对联猜谜,看似小道,然其对一人的读书量和知识面却有很高的要求。过去的文人饱读诗书,许多灯谜都以四书五经、唐诗宋词中的句子来作为谜面或谜底,胸中若无万卷,简直寸步难行。文人间诗联唱和,引以为乐,而谜语中的巧思和别解,又往往给沉湎此道的文人带来无穷之乐趣。如有一联:“远树两排山倒影,轻舟一叶水平流”,打一字,答案是“慧”。谜面以对联写景,谜底却以汉字独有的造型,完美诠释了谜面的画面。读之颇令人叫绝。
那时,丁老师和我都是上海楹联学会的成员,当然,他是会长。不过自此之后,我们的关系似乎稍近了一层,但仍然没有单独的联系,只是偶尔见面时能多聊了几句,交流一下互相读到的绝妙联语等,可惜那样的美好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多时候,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却不知珍惜的其实就应该是每一刻的当下。如今丁老师的背影已渐行渐远,虽然我也错过了更多向他请益的机会,但那一段的亲近美好,则常常出现在我的记忆中,使我总是怀念并记住这么一位随和的文化老人,而不是一位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