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最温馨的日子是母亲节。这个节,被世上无数儿女接受,成为感恩母亲的日子。
1994年年初,我成立了工作室,正考虑以何种形式遍告诸友,忽然想到了母亲节。那年正是母亲节创立80周年,我策划了感恩母亲、纪念母亲节的活动。我设计了念慈卡,这张卡上有诗、文、雕塑和画,作者阵容也相当“豪华”:有诗词名家叶元章先生的“念慈”诗;法国文学翻译家张秋红的十四行诗“母亲”;著名画家司同的牛画“相依”,市油雕院副院长赵志荣的雕塑“母与子”,还有我写的短文“最傻的人是妈”。当然,也详尽地介绍了母亲节的来由。我东拼西凑了两万元,制作了几万张卡,要在母亲节这天向全市学生签名赠卡。
那时,知道母亲节的人不多。我怕没人来,特地写了上百封信给曾去讲过课的学校,希望他们能组织学生来取卡。我还答应,凡组织学生来的学校,我将上门义务去作报告。那时没电脑,信都是手写,每天写至深夜。这样仍不放心,我还亲自上门去跑学校,挤公交或走路,把宣传资料送去,累得够呛。幸好很多单位都肯接待我,宣传效果不错。
5月12日那天,长宁路上的工作室门口,一早就排起了长队。还有很多人不断赶来,队伍见首不见尾。除叶元章先生在宁波没来,我们四个志同道合的朋友都参加了签名赠卡。这几位都是惜时如金的大忙人,我估计不会有很多人来,向他们保证只要签一个小时就可以。谁知签到中午12时,队伍仍不见缩短,除了学生还有很多成人,他们说,我们也有母亲!那天,一直到下午近2时,我们几个连一口水都没喝过。我觉得抱歉,几位名家却说,我们都少年丧母,好羡慕你有妈妈,能帮着为母亲做件事很开心。他们不但拒绝了报酬,连饭都不肯吃就走了。
每年母亲节,我都带着鲜花去看妈妈,唯有2016年,家里没有我送的康乃馨。妈因脑梗住院了,那年妈97岁。在救护车上,她再三关照,病再重也不可插管子,要我监管医生。医生怎么会听我的,但为了让妈安心,我每天一大早就去医院“站岗位”,让妈一醒来就能看到我。我给她洗脸、擦身、喂早饭;喊口令,让她动手脚;帮她翻身,用空心拳为她敲背。我笨手笨脚,她却笑盈盈地一次次说:“每天一早看到我最喜欢的囡,我一整天就老开心格。”母亲节那天,我为妈穿好衣服鞋袜,让她坐在椅子上。为她梳头时,竟发现妈有不少黑发,她高兴地说:“我返老还童了。”那天,一直卧床的妈坐了一个多小时。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去打开水倒垃圾,她的目光也追随着我。那个母亲节,我没空买花,把自己当礼物送给了妈。
今年母亲节,我一早起来,习惯地去买康乃馨,发现附近的花店都关了。我下意识地急起来,没有花怎么过母亲节呢!忽然,耳畔响起那几句诗:“记得灵前拜母时,肝肠痛断泪似丝。世上多少娇儿女,谁解春晖寸草诗!”在街上团团转的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妈不在了!妈曾说我“无所不能”,但今天,即使采来最红最大的康乃馨,我本事再大,却找不到邮递员去送!花再美,也唤不回妈睁眼来看了。做了几十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在这一天,才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竟变成了一根草!从此,母亲节与我绝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