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秦来来
三年,五万公里。这不是我们出差、旅行的里程,是我们兄妹四人探访住在东海老年护理院的母亲的往返里程。
母亲历经沧桑,而今已过鲐背之年。她生有我们兄妹四人,按说也可算得“养儿防老”,早有预案,成了有“靠”的一代。
殊不知,到今天我们兄妹也个个都是年过花甲;按说也到了要有小辈来赡养的年纪了。偏偏我们无有此等“福气”,成了“上有老、下有小(乃至孙辈)”的一代。赡养老人、照顾孙辈,成了我们退休以后的生活主旋律了。
三年前,母亲因为二次脑梗,加上腰椎受损,行走不便。我们兄妹商议再三,只能让母亲进入社会“养老”生活。我们知道母亲爱干净,再冷的天,最好还是要每天洗澡的。母亲爱清净,最好人家不要打扰她,可是市区的养老院,一间房间最少也要住进五六个人。母亲爱看电视,从年轻时代起,母亲就是喜欢各种戏曲艺术;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哪怕当年脑梗时,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她开口问的是“今朝申花队赢了?”搞得医生也连连称奇。
为此,我们兄妹接连跑了好多市区的养老院,终因为难以满足母亲的需求而作罢。
后来经人介绍,说在浦东新区原来的东海农场场部,有一个东海老年护理院,场地开阔,又靠海边,空气清新,老人居室三人一间,而且是刚落成的新大楼。更为吸引我们的是,这个护理院兼带给老人治疗、康复和养老。我们带着母亲去实地察看,在她点头应允的情况下,送她进了护理院。
进护理院容易,探老母亲不容易!
东海老年护理院,远在东海边。无论从我们兄妹四人的哪一家出发,去一次往返里程都在150公里左右。
三年来,我们不停地行进在探访路上。
我不得不感谢我的妹妹,还有我的外甥(我妹妹的儿子),尽管我妹妹也已经是退休“老人”了;尽管我外甥工作繁忙,可是她们母子始终坚持对母亲(外婆)的承诺,每周三我妹妹去看望母亲;每周六,我外甥会赶去看望。他们或买些母亲(外婆)需要的日用品,或送些母亲(外婆)喜欢吃的可口饭菜。
当然,我们三兄弟也没有闲着,基本上是一个月去一次。我的小弟弟比较辛苦,因为他没有自己的车,经常是坐着地铁换公交,赶到护理院。三年来,不管酷暑炎夏,还是严冬寒霜,哪怕风雨交加,我们始终没有停止过探访的脚步,尽管我们都是60岁以上的年龄了。
邻床的阿婆,总是不惜赞美之词,夸我们兄妹对母亲这么好;特别对我的外甥更是赞不绝口,说这样的孩子现在很少了。你妈妈真是福气!
母亲对“吃”蛮有要求,我们兄弟轮流去看她,到了护理院,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带她到护理院外面的饭店里“撮”一顿。护理的阿姨知道我们要去,在午饭期间早早地把母亲安排在轮椅上,她早就在走廊里盼望着。我们一到,甚至来不及进她的住室,推着车就走。
三年来,那个镇上的五六家饭店早已吃了个遍。每当看见坐在轮椅上的我们的母亲,饭店里的服务员早就打起了招呼,“阿婆,又来了!”
也许因为母亲是浦东人,特别爱好家乡的白斩鸡;那里的鸡是散养的,吃上去香,上馆子白斩鸡是必点的。可有时路上堵,我们去晚了,到了饭店没有白斩鸡了,母亲会不高兴,当然她不说。只是在我们给她点菜的时候,她会说,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对胃口,让你很是尴尬。后来我们有对策了,每当车子经过饭店的时候,先让一个人下来,到饭店订个座,并把白斩鸡先点好;其他人去护理院接母亲,免得来晚了又点不到白斩鸡。母亲爱吃大闸蟹,每年现在这个季节,我妹妹买了在家里蒸好以后,趁热马上送过去。她会说胃口不好,吃不下;可是,四两、半斤一只的大闸蟹,一口气吃三只,绝对是小菜一碟。
还有一件事是万万马虎不得的,每次吃完饭,她总要我们另外买四份馄饨带回去,给同室的老人和照顾她的阿姨。即使中午卖完了,她会让我们把钱付了,让店里的服务员晚饭的时候送到护理院。当然,平时家里给她带的零食、点心总是最多的,她也总会拿出来分给室友和阿姨。这让我们想起了,小时候,每当乡下(浦东)亲友拿来珍珠米(玉米)、甜芦粟,或者地里刚刚采摘起来的新鲜蔬菜时,她总是会分送给上下左右的邻居,哪怕是困难时期。
母亲总是说,做人要大气,穷也要穷得大气。
她大气了,我们就得鼓气。
三年来,单就探望母亲的往返里程,每个月,我妹妹四次,600公里;我外甥600公里;我们三兄弟每人每月一次,450公里;一个月就是1650公里。一年就是19800公里。三年来,就是59400公里;即使去掉因为有事而“脱班”未去母亲处,50000公里绝对是只少不多的。据说,绕地球一圈只有40076公里。
当然,还有下一个三年、再下一个三年……我们还会继续我们探访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