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剑军,1972年生于上海。年幼时奶奶多病,全家人奔波于各大医院,求医辛苦,父母决定由邬剑军报考医科。
邬剑军说,当初选择医科并非出于喜欢,遵从父母,反正都是学习,学什么都一样。邬剑军毕业后留任华山医院,并于1998年考取研究生,师从华山医院神经内科著名的蒋雨平教授专攻运动障碍。运动障碍疾病主要表现为随意动作调节障碍,肌力、感觉及小脑功能不受影响,通常分为“肌张力增高―运动减少”“肌张力降低―运动过多”两大类,前者以运动贫乏为特征,后者主要表现为异常不自主运动。
在恩师的带领下,邬剑军快速成长。“二十多年一晃就过去了,自己在这一过程中慢慢成长,最重要的收获便是对疾病的认识更加全面。客观讲,我对疾病的关注多于对患者的关注。患者求医的目的是希望医生给予全面帮助,治愈疾病。”事实上,邬剑军是个科研与临床并进的医者。
中年以后,或者可以说从关注病转向关注人以后,他对哲学与数学的热情逐日高涨,“数学的伟大,在于它能独立构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孤独的大厦,脑子里那么多神经元,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堆毫无价值的杂乱无章的数据,在我看来,这些数据之间是有隐秘联系的,我们要建模,要找出内在规律,用于临床研究,就如同破解摩斯密码的听风者。”
而哲学对于他,就如同人间世的一台平衡车。这个神经内科的医生,经常问自己,也问别人,“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好像小区门口那个保安小哥每天要问的这三个终极命题。
在疾病面前,人人都会经历“否认―拒绝―接受―治疗”这一过程,因此学会如何与疾病共生存,或许是每个人都应修习的一门课程。
“其实,医生是挺无奈的,比如,费尽全力治了一个重症肌无力,他的身体能动了,能下床了,我无比喜悦,次日,他用已经能行走的躯体攀上窗台,纵身一跃。他解脱了,不再受将来无休止的反复与沉重的经济压力折磨了,可对医生来说,这种打击足以崩溃。好在,我能找到化解自己的平衡。”
这么多年,他专注帕金森、震颤、肌张力障碍这样的运动神经障碍,“为什么视帕金森是绝症呢,又不是洪水猛兽,和高血压、冠心病不是一样是慢性病吗?目前不能治愈,但能治疗。再说,人生本就是驶向灰飞烟灭的列车,衰老谁都躲不过。”他一直用这样的语言,直截了当对病人说,带着老庄、叔本华的味道。
他最想做的是,带上儿子,开着车去那些三线地区,“许多神经内科疾病,小城市的医生不会看、不敢看,都推往大都市,不做好基层医生培训的话,我们迟早会累死。”他还要让儿子看看,很多地区的孩子,还吃不上肉,一罐可口可乐能让他们快活好几天。
晔问仁医 唐晔
口述实录
唐晔:做医生那么多年,您认为医生有无奈吗?源自哪里呢?
邬剑军:一方面来自疾病本身,有时候医生花了全部精力,却仍旧收效甚微,此时会很无奈,与患者一样失望;另一方面是来自患者,门诊遇见很多因挂号难前来寻求帮助的患者,来时就会不停地对你抱怨,这也是人之常情,医生也无能为力——患者太多了,医生已经满负荷轮转了,在床位有限、医资有限的情况下,怎样再接收患者呢?这也是蛮遗憾的。
唐晔:行医二十余载,你的性格有没有发生改变?
邬剑军:几乎没有。我的性格温和,不会急躁,不过这些年唯一改变的就是,因为手头事情太多,有些不那么棘手的事来不及处理就放在边上了,这就是最大改变——放在之前,总有些强迫症,逼着自己不睡觉都要把所有的事情完成。
唐晔:如果有重选的机会,还会选择做医生吗?
邬剑军:不做医生的话,我也不知道该从事哪个行业——有时候我觉得人生是随机的,是命运的安排,其中有很多节点,站到哪个节点就得扮演这个节点的角色,躲都无处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