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实录
唐晔:谈一谈您的用药特点?
王琳:我属于“补益派”,健脾补肾为主。一般情况下,慢性肾病跟自身免疫功能相关,尤其在免疫功能低下时期,又合并感染外邪的情况下,才会导致疾病的发生与发展。用药上,核心不离“脾、肾”。选药方面,宗师陈氏,善用黄芪,尤喜生品,煎剂取生黄芪30~60克,打粉取生黄芪200克,每天口服1~2克。黄芪具有益气、利水、消肿、降低蛋白尿的作用,以蛋白尿为主的肾病,用量尤大。此外,还常用健脾化湿药,像党参、山药、猪苓、茯苓、苍术、白术等。以膜性肾病举例,秉承陈师“斡旋三焦治肾理念”,其病虽在肾,然治取中焦,我们开出的药方内没有一味是补肾药物,全是健脾药,健脾化湿加上活血化淤。
唐晔:有没有令您印象特别深刻的病人?
王琳:有位40岁的糖尿病肾病患者,由于血糖监管不力,出现各种严重并发症,来诊时表现为大量蛋白尿、全身浮肿、肾功能减退、足趾坏疽。让我心酸的是,家庭不和谐,他被全家人抛弃,最后因抢救无效,走了。所以,亲情的力量大过天。
唐晔:您最关心病人什么?
王琳:希望与病人能有良好的沟通,在疾病治疗上达成共识。年轻病患常常会认为自己年纪尚轻,不能被疾病捆住手脚,所以治疗难免懈怠。遇到此类病人,我会反复强调治病的重要性,但往往收效甚微。医学里有句话叫“医不叩门”,说的是如果你积极主动去做某件事,别人往往会觉得你是有利可图。其实,没有一位医生希望自己的病人以悲剧收场,所以我会苦口婆心劝告,希望他们能积极治疗。
唐晔:您觉得,怎样的人生才算是幸福的?
王琳:首先是家庭幸福美满,在这一前提下,才能安心从事你所喜爱的职业,成就一番有利于社会、有利于他人的事业,实现个人价值。当然,生活难免会有烦恼,那就要学会自我调节,我会去健身房打拳,一场拳击40分钟,打到大汗淋漓,泄除了烦恼,舒畅了心情。
你难以想象,这个稳重端庄的医者,穿上运动背心,戴上拳击手套,在拳台上打出一记漂亮的直拳或者左勾拳时,是多么惊艳的模样。“每当心情低落,就去打上个把小时,出一身汗,什么都化解了。”
龙华医院肾病科副主任、主任医师王琳博士, 师承我国著名中西医结合肾脏病大家陈以平教授,具有丰富的肾病中医治疗经验。
她迷恋中医,纯粹是因为母亲的一场大病。自她有记忆起,母亲似乎就从未离开过药物——母亲患有风湿,需常年服药,后又患上肠结核,这就增加了服药量。由于疏于对药物副作用的监控,在王琳将要考大学之际,母亲的肾脏出现了问题。她最初的梦想是当一名老师,但那时,她所有的念头只有一个——治好母亲的病,让母亲健健康康地活着,颐养天年。“读了陈以平教授的博士生,真是久旱逢甘霖,老师救了我母亲,又授我以先辨病、再辨证的中西融合诊治思想,使我受用终身。”
王琳说,是老师让她领略到了中医的魅力,化解了对中医的疑虑。“老师是我人生楷模,她教我医学知识,更教我为人处世之道。她不是亲生母亲,胜似亲生母亲。”
对付肾病,她继承的是老师的衣钵,专注脾肾双治,践行老师“斡旋三焦治肾理念”,在老师的学术思想指导下,博采众家,在用黄芪、附子上颇有心得,深得老师赞许,“老师鼓励多思考,不要墨守”。
她响应医院号召,从市区龙华医院调到浦东分院创建科室,有一段时间压力巨大,十分纠结,但是终于云开雾散,她的病人纷至沓来,来自市区,来自外省,新疆、海南不辞其远,美国、澳洲重洋难隔,她的专家号总要排上两个月,甚至更久。
肾病是慢病,她经常对病人说,疾病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最终会结束,如果想让这个阶段尽快且很好地结束,就必须付出努力。她说,病人要有管理自己的勇气和能力,要有持之以恒的决心与毅力。作为医者,给病人开药仅是她工作范围的一部分,更多的还有对病人的关怀。“很多病,治愈要靠习惯的改变,人大多不善于改变自己,所以我们有微信群,及时叮嘱,反复宣教,絮絮叨叨,搭上自己全部时间。”她说,很多病人还是领情的,会遵医嘱,会向她报喜,哪怕离世,家属都会念及旧情,走过路过来看看她。
她说,中医就是一门调和的艺术,人与疾病的调和,人与环境的调和,人与内心的调和,“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内心的坚守,唯因爱与信念,方能历久弥坚……”晔问仁医 唐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