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5: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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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03月17日 星期六 放大 缩小 默认   
母亲的眼泪
沈轶伦
  沈轶伦

  华丽的婚宴吃到晚上近十点才散场,30桌的宏大场面宾主尽欢,当前来庆贺的嘉宾渐渐散去,她一个人走到门外的走道。

  我出门上洗手间,不经意看见她穿着粉色毛衣的背影,胖墩墩地背对着身后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微微抽动肩膀,竟是在啜泣。窗外夜色已浓,玻璃门映出她的侧脸,她举起戴着金戒指的胖手指,从口袋里摸索出手帕,迅速地、偷偷地擦去眼泪。

  那是母亲的眼泪。

  我是新娘这边的客人,但我认得这件粉红色的毛衣。她是新郎的妈妈。

  今晚婚礼的开场别出心裁,并不以新娘进场作为开幕曲,而是以一声婴儿啼哭开启整晚的仪式。孩童的哭声中,司仪开始念旁白,“那一天,感谢你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用一双温柔手牵引我,带我成长”,旁白声中,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她还在学步的小儿上台,在台中央她停了下来,蹲下身给稚子穿上外套,然后牵着他的手离开。此时,司仪继续念道“今天,感谢你带我来到这里,开启我人生一段新的旅程”。

  灯光大亮,穿着衬衫的新郎和新郎母亲一起走上台来。母亲的手里也拿着一件外套,是新郎的结婚礼服。个子并不高的母亲此时需要踮起脚,才能费力为已经长得又大又高的儿子穿上外套,一粒纽扣一粒纽扣为爱子纽上,动作里是满满的慈爱和不舍。随后,她使劲抱了抱孩子,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新郎转身面对舞台另一头,这时,才是新娘入场。

  今日升为人夫的的男人,28近29岁,在母亲的眼里依旧是心头的宝宝仔肉肉仔。

  30桌酒一一敬好,新郎的脸已成酱紫色,摇摇晃晃地走到父母身边,一下坐倒,父母赶忙围上来,一边一个摩挲他的脖颈,一叠声地柔声安慰。妈妈又是骄傲又是心疼,揽着孩子的头和自己的额头抵在一起的时候,那真的是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两张圆圆的脸。那幅景象,比这整晚的婚宴更让我印象深刻。

  他们说,新郎的妈妈特别宝贝儿子,尽管有时他加班到很晚,但夜夜都要等他回家才睡觉。那么今晚,妈妈会无眠吗?我就是这么想着走出门去上洗手间,这时看见了新郎的母亲,今晚宴会的女主人之一,穿着漂亮的粉红色毛衣,戴着媳妇送的金戒指,躲在走道的角落里,百感交集地擦着眼泪。

  诉说着千言万语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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