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文革”中共患难的非常岁月
1967年1月11日,朱德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说:“现在‘文化大革命’运动搞到破坏生产的程度,忘记了‘抓革命,促生产’,这是新出现的问题,要注意解决。”“我们制止武斗这么久了,可是有些人还在武斗,甚至还有砸烂机器、烧毁房屋的,这里面有反革命分子在捣乱,要注意。”这番话更使朱德被林彪、江青等视为眼中钉。
1月中旬,在江青指使下,“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当时担任中央办公厅负责人的戚本禹在钓鱼台(“中央文革”办公地点)约集中央办公厅的造反派,鼓动他们在中南海里对刘少奇、邓小平、陶铸、朱德等人进行批斗。于是,这些造反派先后冲进刘少奇等家中对他们进行围攻和批斗,也包围了朱德的家。
就这样,中南海这片令大多数中国人仰慕和神往的地方也响起了一阵阵“打倒”、“炮轰”的口号。傍晚时分,康克清乘坐的轿车驶进中南海,忽然看见楼前围了许多人,心头“突”地一下,眼前闪出一个大问号。
只见墨迹淋漓的“炮轰朱德”、“朱德是黑司令”之类的标语和大字报铺天盖地,内容五花八门,语气恶毒凶狠。“不!这不是真的!”康克清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朱德站在大字报前,一言不发。康克清上前搀扶他,说:“老总,不要看了,夜里太冷。”朱德终于大声说了句:“冷什么,再冷,比过大雪山?!”
康克清说:“有什么好看的,纯粹是造谣!”朱德冷笑:“所有大字报,毕竟还有一点是真的。”康克清表示不解,朱德补充一句:“只有两个字是真的——”身边的秘书一愣:“哪两个字?”朱德用手中的拐杖敲打地面,大声说:“——那就是‘朱德’两个字是真的,其他内容不知是从什么地方造出来的。”
康克清和秘书相视无言。朱德边掉头而去,边说:“心怀叵测!不看了!没必要看啦!”
有一次,康克清被妇联的造反派揪出去批斗,要她承认是“走资派”,还逼康克清交代朱德反党、反毛主席的“罪行”。康克清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走资派’,我和老总都没有反党、反毛主席。”
于是,康克清被迫在一间屋子里写检查。之后,被10多人推推搡搡地戴上一顶纸糊的、写有“走资派”3个大字的高帽子,押在一辆大卡车上游街。卡车在北京市区的街道上绕了一圈,那10多个押运的人沿途高呼“打倒康克清!”当卡车路过中南海西门时,口号声喊得更响。
回到家里,康克清已经很疲倦了。她望了一眼背靠在沙发上的朱德,自言自语:“这倒好,你堂堂一位开国元帅、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成了‘黑司令’,我一个穷苦的‘望郎媳’出身的老革命也成了‘走资派’。”
“你想想看,如果大家都成了‘走资派’,还有什么‘走资派’呢?”朱德望一眼相伴多年的老战友、好伴侣,坦然地说:“历史是公正的。主席和恩来最了解我,有他们在,我担心什么。”同时,他还劝慰康克清:“你不要怕他们批斗,要每天到机关去,群众是通情达理的,和群众在一起,他们就不会天天斗你了。”
造反派要揪斗朱德的消息传到了周恩来那里。他征求毛泽东的意见后,在开会的前一天要秘书通知戚本禹,必须立即取消“批判朱德大会”。由于周恩来的干预,批斗大会没有开成。
1969年10月,林彪发布“一号命令”,朱德被疏散到广东从化。这个决定宣布后,朱德想让康克清跟他一起走,便于随时照料自己。再说,他也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北京。可是,当时康克清的一切行动都得听从全国妇联军代表的指挥,没有他们的允许,她是不能随意行动的。康克清向朱德讲了自己的难处。朱德无奈地说:“那只好打电话给恩来,让恩来去跟他们说了。”朱德的这个要求得到周恩来的支持,在周恩来的干预交涉下,康克清总算和朱德一起到了广东从化。
1976年1月8日,这是雪压冬云、举国哀痛的日子。这一天,同朱德并肩携手、志同道合的战友周恩来与世长辞了。噩耗传来,朱德不胜悲痛,泪水汩汩流出。他迈着艰难的步子,来向老战友告别,庄严地向他50多年前的入党介绍人举手致最后一个军礼。
半年后,即7月6日下午3时1分,朱德那颗跳动了近90年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永远离开了亲人儿女,离开了他为之奋斗一生的救国强国的伟大事业。
朱德病逝后,康克清让孩子和秘书尹庆民、警卫员李廷良、徐宏、刘炳文以及护士盛菊花等给朱德换衣服。可是在家里找来找去,竟没有找到一件像样点的。直到最后实在找不着了,家人这才想起来他根本就没有新衣服。
遵照朱德生前的意愿,康克清把他历年积存的20306.16元银行存款交给党组织,作为他最后一次向党交的党费。
对于自己的选择,康克清曾坦率地说:“我的婚恋观就是无产阶级的婚恋观,只要革命坚决,品德高尚,对党的贡献大,真的志同道合,我就不计年龄,不媚权势。”“几十年后回顾,可算是俗话说的‘美满姻缘’了。”
摘自2012年第8期《党史纵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