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近来怎么接二连三遇到蹊跷事
这天上午,单苏来见过席厂长,秉逊手里的电话挂不断,她感觉听人电话不好,想找点东西看看,正发现《美国药典》《日本药局方》,随手翻了翻,没留意一张照片从药典里掉到地上。一看是祖堃的,竟跟他送给她的那张一模一样。她大大方方捡起照片夹好,一面想:近来怎么接二连三遇到蹊跷事?龚科长告诉她调写字间的事有希望,厂办要她誊文稿,偏偏又见到祖堃的照片……
席秉逊见单苏在翻英文版药典,似乎想考一考她的英文程度。还开玩笑说,他外甥偏偏洋文上不去,有工夫可以请她帮忙补习。单苏吃不准其中的玄机,说了感激上面提拔,还以朱古力作为酬谢。秉逊笑问:“这回请我吃朱古力,下一回就该请我吃喜糖了?”单苏说:“席厂长您可真会开玩笑!”秉逊再问“什么时候办喜事”?单苏只答“快了”,但问到男朋友是谁?单苏却只虚晃了一枪。电话又响了,秉逊换了公事公办的语气,吩咐她誊抄文稿,随即,又对电话听筒聊起来。单苏埋头抄写文稿,不知不觉,已到了食堂的开饭时间。可席厂长不说停,也不好意思停下来。这时秘书来问:食堂没小菜了,要不要叫外卖?席厂长同意了,支走了他。不一会,快餐店的伙计把两客热腾腾的盒饭送来了,秉逊掏出皮夹付账,可钞票捻来捻去,却无零票,找不开。秉逊让单苏她先吃,一面与伙计商量:能不能通融一下?钱先赊一赊,回头再让秘书送去。哪知,那伙计一定要现钱现付。单苏在一旁听了,不好意思让厂长请客,一看,自己皮夹里倒有些小票面的纸币,不如便先垫一垫,忙掏了出来放在秉逊手里。席厂长哪里肯依?两人推来挡去,一不留神,油汪汪的菜汁溅到了誊清的稿子上—— 一上午岂不要白辛苦了?她不再争,乖乖答应同席厂长兑换零钱。
等单苏一走,秉逊便从刚兑下的小钞票捻开几张来,高高擎在手里,对准太阳光照着。果然,在纸币同一个地方都透出丝丝缕缕的光亮。原来,等到厂里发薪水时,秉逊让财务在给祖堃薪水里,凡是小票面纸币上都留下了记号。当下一看记号,丝毫不爽;再将单苏誊抄的字迹,与她留给祖堃信上的笔迹比对,也一样。秉逊嘿嘿笑了笑:“看你还嘴硬!”回到七层楼,馥贞被电话喊去搓麻将,已有三刻钟光景了。秉逊让娇鹂去催馥贞回家,自己到箱子间,找那个藏在搁板紧里的朱漆皮匣子,可找了老半天没找到。
这时,馥贞和娇鹂进来了,秉逊问太太匣子在哪?馥贞笑答:“这年头,连嫡亲的外甥也会揭发娘舅,谁担保奶妈、娘姨看了就不会眼热?所以就换了地方囥好了——你寻得着倒出鬼了!”馥贞话锋一转,问为何找朱漆皮匣子?秉逊不便明讲,只含糊地告诉是同她说好的那个用途。馥贞听了,知道是先生那天提起的事,心里啐了口:“呸!这倒好!外甥家拆烂污,要你娘舅来帮他揩屁股!”她不露声色,撩袖露出玛瑙镯子,笑答:“喏,就拿这只镯头好了。”秉逊知道,这镯子是他们银婚纪念买的,明摆着她想将自己一军。他故意木知木觉,也不理会,抓着那条胳臂将镯子往外褪。可她手臂太粗太圆,肉板厚,镯子怎么褪也褪不下来。娇鹂不知道搅什么名堂,心想那还不容易?便帮妗母弄了点肥皂水搽上。此时,腕间已变得泥鳅般溜滑,镯子轻轻一拔就来了。馥贞原是为了跟先生怄气,见娇鹂忙了倒忙,气得将镯子朝她怀里狠狠一塞,说:“这下你称心了!”随后,奔进了盥洗室,“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娘舅夫妻接两连三吵架,娇鹂看在眼里,晓得一定是自己的缘故,又不安又委屈。心想,自己应该搬回去了。不过,现在提这事还不是时候。馥贞仍在发脾气,秉逊隔着门,劝了她一阵,劝不应,也没辙了。原想掏出烟斗的,不料手往口袋里一伸,刚好碰到了那只镯子。转念一想,等手头宽裕了,大不了再添置一只就是。于是,秉逊就跟单苏摊牌去了。
秉逊刚走,盥洗室门就开了。娇鹂正在拾掇箱子间,馥贞问:“你娘舅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去找她?”娇鹂只淡淡一笑。“娘舅没说,我不清楚。只听他关照有点事,夜饭不回来吃。”她说。“妗母,我们母子仨在您府上住了一个多礼拜了,真不好意思!我想,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