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是每个人生命的节日与人生的驿站。按照做虚不做实的民俗,亲戚朋友及学生们想为我的59岁生日热闹地操办一下,但我觉得还是低调节俭为好,仅是和我93岁的老母及兄姐们一起喝了寿庆酒。
鲜红的蜡烛点燃了,让我真实地体验到了生命的光泽和人生的质感,使我对往昔的生活充满了缅怀,从而与今后的岁月相牵手同行。记得孔子曾自述:“吾十五而有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想不到他的这一人生历程成为我们共同的人生认知。“耳顺”之年,亦是花甲之年。而“耳顺”按传统的解释,即是能听懂别人的话,懂得他的真意。但我想却是在经历了六十年的人生沧桑和各种境遇后,对别人的话无论是讲好话还是坏话,一概当作顺耳之话来听,从而反映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胸怀与气度、雅量与淡泊,这亦是一种“风雨过后见彩虹”的姿态和“何处惹尘埃”的超脱。
作为一种生命的形态和生活的旅程,“耳顺”似乎应是坦荡潇洒、随遇而安的状况。“花甲”似乎则是珍惜年华、享受阳光的时段。但这一切对我来讲,并没有特别在意,岁月依然每年轮回。我们“50后”当年也有“致青春”的激情与憧憬,也有“蹉跎岁月”的茫然与失落,也有“人到中年”的烦恼与无奈。唯其如此,我们的认同感是深切的,生活观是豁达的。我在这里并不是想做宏大叙事,而是想说我们所承受的风风雨雨,我们所经历的沟沟坎坎,尽管已成了时光的碎片和记忆的花絮,但凸显的却是“人生贵得适意尔”。
从“少年弟子江湖老”到“江湖夜雨十年灯”,从“人生识字忧患始”到“人间何物是穷通”,我亦不再顾及,也不去多想。在我的人生地平线上,我憧憬和享受的是过程。在我的岁月旅途中,我珍惜和看重的是达观。一代人总有一代人的向往,一代人总有一代人的心愿。记得程十发先生当年过七十大寿时,我向他贺寿,他幽默地讲:“过生日是高兴又遗憾的,毕竟是又大了一岁。我真眼热(羡慕)你们年轻人,而我们岁数大了,有些事已力不从心了。”在人生的舞台上,我们的确是边缘化了,但我们依然会忠实地履行我们的职责,让平淡的日子依然保留一份亮色,让悠长的岁月还是保存一份率真。我很欣赏宋代无门禅师的一首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这是一种心灵的自由和精神的超越,“耳顺”之年后,应当是拥有这份“好时节”的心情了。
是的,人生之途,实际上就是行走。如果说以前行走的脚步有些匆忙,有些来不及欣赏途中的风光。那么“耳顺”之年后,这种行走的脚步应当是从容而淡定了。我期待着那种“卧读陶诗未终卷,又乘微雨去锄瓜”的散淡,亦向往着那种“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几多时”的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