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装修也就是这三十来年的事情。过去房子紧缺的年代,城市的楼房是大白刷墙、水泥铺地,而且单位分配的时候已经是这副模样,最多也就是自己在四周再贴一圈报纸,以防蹭上一身的大白。住平房的大多是报纸贴墙,脚下则是土地,每天用扫帚扫来扫去,再拿个脸盆往地上泼水,就算是讲究卫生了。上个世纪90年代以后,因为住宅建设一日千里,每家的装修也越来越夸张,不是开天辟地,就是凿洞穿墙,所以建楼时干脆就盖毛坯房,随你怎么折腾。毛坯房盛行的结果就是人的一生都在装修的包围中度过。自己装完邻居装,楼上装过楼下装,上下左右好不容易都完工了,某户易主,还得再重来一遍。
装修装得不耐烦了,近些年,精装修的房子日益得宠。但叫精装修本身就有问题,因为任何工程都必须精,粗糙的产品怎么能合格、又怎么能验收呢?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叫,也只能顺应时代潮流了。
我也买了一套精装修的房子,住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精字是没有共识的,对我来说叫糙装修,对施工方而言,大概已经算很精致了。房子所在的小区名为丹麦小镇,风格是不是丹麦的姑且不论,但论装修,我敢保证,盖房子的恐怕连丹麦在哪里都不见得清楚。
赶上下雨,凡是窗户,似乎没有不潲雨的;衣橱起码要有柜门,可是所有柜门都是只见其一不见其二;住房通电是基本的,但是只要一开灯就短路。找了家公司来彻底改造,电工一看我家的线路就说这种差错的概率是零,只有不具备任何电工技术的人才干得出来。最精的要属厨具,用的都是名牌,但安装技术却是最糙的,水龙头下面的管子都是打弯的,据说是胡拧乱装的结果。
住户搬进来后,家家都在施工,明明是精装修,为什么还要施工?因为窗户要拆掉重装,柜子要打掉重修,厨具要卸掉重按,线路也要重来一遍,当然还有封阳台的。开发商、建筑商,千呼万唤不出来,于是,大家一起将一肚子火都撒在物业身上,天天叫骂不断,物业却是代人受过,有苦难言。住过精装修的房子后,你不能不对现行的各类概念产生怀疑,认为都有重新认定的必要。比方说什么是精?什么叫精装修,都应该再次界定,或者将精装修干脆分为高质量和低质量。有人肯定会问,既然精,怎么还能低质量。但我会说,这就好像实惠那样,如今的说话已经发展到“实实在在的实惠”和“把实惠落在实处”了,因为现实中还有很多不实实在在的实惠、从不落实的实惠,在那里大行其道呢。